恕瑞瑪地區北端。
太陽帝國已經展現了強大的統治力,讓恕瑞瑪這片土地和人民重新散發了生機。最北端這個名為佐蘭的小鎮自然也被納入統治之中。
佐蘭鎮並不大,大約有兩百條生命聚集在一湖濁水和一抹綠蔭周圍。綠蔭裡偶爾會結出一些果實供人采摘。
天空是濃烈的蔚藍,太陽像一麵銅盤在西邊漸沉。沙丘在熱氣中泛起波紋,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地底翻湧。在沙漠腹地,潛沙獸經過的地方會留下塌陷的溝壑。但這一帶基岩表層的浮沙太淺,不適合它們行動,因此也很少看到它們在路途中換氣時的噴沙景象。
一陣涼風紛亂地卷過街道,揚起了石板上的塵土。風中夾著一股說不清的怪味,像是腐臭的肉或者酸敗的奶,感覺像是有什麼野獸死在了附近。
這裡無人問津的緣故,部分原因就是這一帶亂石密布,不宜居住,但有許多跡象表明這裡曾經土地肥沃,有大片的耕地和牧場。
其實這裡完全不是心目中的那個死氣沉沉的廢土,這裡有著生機勃勃的動植物種群,有些十分凶險,有些則完全無害。
幸好這裡既不受掠食猛獸的威脅,也不擔心盜匪的擾襲,一方麵是因為地處偏僻,另一方麵,據石匠長老們所述,是因為有個天神的眷顧。她護佑著人們,有朝一日複原恕瑞瑪的榮光。
這裡是佐蘭,恕瑞瑪赫赫有名的石匠城市,建造太陽神廟的工匠大多都是從這裡找的。他們的住所都是精雕細琢的,畢竟這是一群石匠,每戶住宅都由居於其中的匠人建造,不僅獨一無二,而且都能反映出每個匠人的性格和風格。
一條寬闊的河道從這座石崖下方的碎石帶伸出,穿過小鎮中心,然後蜿蜒曲折地消失在可哈麗塞的黃沙之下。河床裡鋪滿了尖銳的石塊和黃沙,據說這條河曾經水流充沛。
垂直的崖壁就像一整塊巨大的石料,赭紅色的石崖被風沙侵蝕後,如同層層刀刃齒列其上。其中一些凸起被以前石匠們鏟平,成為了創作的畫布,還有一些則保留原樣,用來給他們的作品遮擋風沙。
沒錯,作品。這裡還保留有古恕瑞瑪時期的石匠們打造出來的一座宏偉雕像,雖然已經看起來很破敗,但依舊壯觀。
從塌陷的雙腳到殘損的頸項大概有三百碼。它已有幾百年無人打理,曆儘滄桑。如果過往的旅人隻顧盯著天邊的動靜,甚至可能不會發現這裡還有一座石雕。
風沙抹平了她長袍下擺上的細節褶皺,許久以前的落石砸掉了她的一截長袖,否則她張開的雙臂會像是一對翅膀。
最令人痛心的是,石像的麵孔早已徹底削平,隻留下一道古老的傷痕,使得這位天神戰士的真正樣貌無從得知。這位古代恕瑞瑪英雄的無麵之姿已經保持了不知多少個世紀。
這天,佐蘭鎮的石匠們彙聚在一起商量著要重塑這座無麵之神的麵孔。傳說當他們恢複無麵之神的雕像時,河流就會重新流滿清水。
一位石匠長老的書裡有一張被歲月衝淡的圖畫,上麵是清水從懸崖頂端瀉下,在空中形成兩道優雅的弧線,從神像的兩側滑落。在那張圖畫裡,鎮中心的湖水豐若月滿,湛如穹廬,向遠方延伸收細,最後成為一條河流奔入恕瑞瑪大地。所有人都希望,如果能夠參透佐蘭妮的真容,這條河就將再次流淌。
隨著石匠們的修繕,雕像越發完整,他們在對石像的衣領進行最後的修飾,開出更深的褶皺,就能利用光線的角度,讓人從地麵上看到起伏的陰影。這是一種視覺上的欺騙,是一位老石匠想出來的手法。
這座雕像隻差麵部就完工了,但她究竟該是什麼樣的麵相,佐蘭的石匠始終無法統一意見。有瀑布的那幅畫是他們唯一的參考,但佐蘭妮的麵目被水霧遮擋,難以辨認。村鎮裡的每個石匠都想方設法探究她的真容,借助夢境、酒醉,或者祈禱,但一直沒能達成全員共識。
這天,大石匠諾瑞婭展現了一幅畫卷,畫卷裡是炭筆素描畫出的一張臉,令任何人都望塵莫及,恰到好處地融合了神性與壯美。眉目半睜半閉,眼神深邃睿智,透著無限的慈悲,同時也融入了每個天神戰士與生俱來的淩厲殺氣。
當天晚上,諾瑞婭發現了小鎮中心的湖不見了。湖水的水位會隨著季節漲落,但從未乾涸。現在水已經徹底消失,隻剩下空空蕩蕩、鋪滿碎石的盆地。暴露在外的湖岸和湖床上出現了一個奇怪的螺旋圖案,仿佛是湖水陷進泥地,然後消失不見。
河床邊上應該摸到一手濕噠噠軟趴趴的泥巴,但指尖傳來的卻是堅硬光滑的玻璃觸感,就像是在磚窯裡燒過的陶土。
湖底是平的,散落了許多碎石,都是工匠們隨手扔下來的。這裡有許多張臉。一些半埋進琉璃的河床中,一些從額頭裂到下巴,還有一些像是從湖底被擠上來的。那些臉上的表情都恐怖詭異,個個齜牙咧嘴,痛苦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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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瑞婭在湖中心發現了一塊又長又扁的石板,遠看像是給巨人戴的麵具。月光下石板的表麵宛若精美的陶瓷。雕刻在石料上的俊秀麵龐讓人忘記了呼吸,它既融入了超越人類的氣概,又充滿慈祥的睿智,那是一種失落已久的風采。
就在此時,湖底開裂,諾瑞婭連忙跑向岸邊。一條顏色慘白、紡錘粗細的肢體鑽出來從河床中心的地洞鑽了出來,緊隨其後又是一條同樣的肢體,隨後兩條肢體撐起一團搏動著的、分節段的軀體,一個東西爬了上來。
它的身體跟一條獵犬差不多大,蛆蟲模樣的身軀呈圓錐形,潮濕的體表油光鋥亮。頭部表麵泛起波紋,浮出許許多多黑色的球狀物,同時它的表皮裂開一道口子,一張圓形的大嘴掙破了唇吻,嘴裡排列了一圈長牙。黑色的汁水從那張嘴裡淌出來。
又一個怪物鑽出地麵,它的身體像一隻巨大的昆蟲,外形和第一隻一樣可怕,刀劍般的肢體、流涎的長牙和幾丁質的外殼詭異地組合到一起。後麵不斷有更多怪物跟著出現。
整片湖床都擠滿了那種可怕的怪獸,現在已經能有好幾百隻了。他們聚集在一起,不長眼睛、不長腦子的東西,像沸水的氣泡一樣浮出地表,叫嚷著、噴吐著。越來越大的陷坑中,每一秒都有幾十隻怪物鑽出來。
“快跑!有怪物!”諾瑞婭驚慌地大喊著跑向小鎮,而部分怪物似乎聽到了動靜,朝著這個大石匠襲來。
轟!
一柄長矛飛射而來,將距離諾瑞婭最近的蟲型怪物釘在地麵上。諾瑞婭借著微光,看到了一群穿著統一太陽紋理戰甲的戰士,手持武器,將這裡完全封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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