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姬囚雨才回到洞府。
小孤等了他許久,已經失去耐心,爬到洞府門前平台,打算去找人。
它的腦袋剛探出石階,便見天光乍破,晨光熹微,將山中薄霧染上一層暖金色。
少年迎著光,深淺青色繁複交疊的長裙輕輕擺動,拾階而上。
他常年不見光的病態白肌膚上,斑斕絢麗的蛇形彩繪覆蓋大半身軀,猙獰野性中透著難掩的美。
小孤探出的腦袋停在半空,一動也不動。
姬囚雨走上石階,到平台上,自然而然地將它從地上撈起:“早上了,該歇息了。”
少年將它當圍脖似的繞在肩上,仿佛這隻是如往常一般,普普通通,平淡靜謐的清晨。
小孤繞在姬囚雨的手臂上,忽然想——
這十多年來,到底是它在保護眼前的小孩。
還是這小孩,保護了它?
……
劇痛從心口傳來。
仿佛有什麼紮根在他身體深處的東西,正在一點點地,從他體內抽離。
姬囚雨陣陣發黑的視線中,紀清晝認真的麵龐若隱若現。
他看到,紀清晝握著那柄滿是裂痕的白玉小劍,緩緩從他心口抽離。
與之一同被拉扯的,是茂密的蒼白花藤。
“哢嚓。”
忽然,白玉小劍再也承受不住重壓,發出一聲脆響,碎裂成滿地殘玉。
蒼白花藤抓到空隙,又有想往姬囚雨體內回縮的趨勢。
紀清晝麵不改色,徒手抓住了滿是倒刺的花藤,將它用力往外一扯。
“啊!”
姬囚雨慘叫一聲,隻覺紮根於他身體深處的東西,在這瞬間,被全數抽出。
他的身體內部,瞬間變得空蕩蕩。
好似成了一具虛無的軀殼。
他的生命力也在瘋狂流逝。
紀清晝鮮血淋漓的右手緊緊拽著被連根拔出的蒼白花藤,左手則從天青雨霖鐲中拿出一個瓷瓶。
她張口咬開瓶塞,將裡麵大半藥液,淋入姬囚雨心口的破洞,餘下部分則倒入姬囚雨口中。
隨著散發濃鬱靈力的藥液,沒入姬囚雨綻開的皮肉中,致命傷開始生出新的血肉,彌補破損。
姬囚雨啞聲道:“你先做你的事,我……暫時還能撐住。”
紀清晝的右手已經不成樣子,露出森森白骨。
看到這一幕,姬囚雨破碎的心臟,都忍不住為之一顫。
“嗯。”
紀清晝點頭,沒有再逞強,她口中誦念出封印咒言。
每一個字都仿佛從遠古傳來,帶著厚重的回響,與時間的滄桑。
無數靈光化為的符文,在她周身回旋,依照她的心念,化為鎖鏈,捆住將還想掙紮的蒼白花藤,將它一點點地塞進了那捧染血的白色海沙中。
奇異的一幕發生。
這一大片蒼白花藤,在觸及到那捧染血的白色海沙時,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縮小,最後化為一粒平平無奇的種子,被掩埋進了海沙中。
四周符文也逐一沒入這捧海沙中。
最終,空氣中那令人窒息,如海潮般的哀傷褪去。
紀清晝取出她在瘋人迷宮中,為上古修士們斂屍用的骨灰盒,將那捧染血的海沙,小心放入其中。
“哢噠”一聲,她合上了骨灰盒。
前輩,請安息。
紀清晝在心中,默默地對這捧染血海沙說。(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