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最新網址:/b冰涼的水從四麵八方湧來,卻非將她擠壓窒息,而是將她從深沉的水底拉扯托起。
“嘩啦!”
躍出水麵,入眼一片波光粼粼,霧靄蒙蒙。
比往日要巨大數千倍的圓月,似從遙遠天際被牽引而來,懸在大澤之上,與她無聲對望。
她死了。
潮升月沉赤鳶族死後不入輪回,隻入母澤。
如今,她的靈魂出現在了母澤中。
暮情呆呆地望著天空那輪滿月,耗儘她百年時光,終於補全的友愛之情,在她的靈魂深處激蕩,如浪潮拍打水中黑岩般,一次又一次,淹沒她的理智。
這是她生來頭一回,真真切切,明明白白,體會到了何為友情。
而非她還在世時,模仿著人類模樣,偽裝出的假象。
“執朱……”
一聲嗚咽,從她喉嚨深處溢出。
暮情抬手捂住了臉,失聲痛哭。
與摯友生死分離,不複相見的痛苦,如千刀萬剮,將她靈魂撕裂破碎。
此時此刻,暮情終於明白,她還活著時,總渴望留在墨執朱身邊,寧遭遇千難萬險,也要苟活於世的執著,是源於什麼——
她為墨執朱的風采所傾倒。
心生向往,追逐美好。
與墨執朱做朋友,是她有生以來,最為開懷的時光。
墨執朱與她性格有幾分相似,所以能理解她一言一行的天馬行空,陪伴她突如其來的一時興起。
即便是沒什麼興趣,也願意隨她玩鬨,包容她的一切。
得此摯友,人生大幸。
可暮情命數有缺,她生來就不存在“友情”。
她與墨執朱一起,隻是單純地做她自己。
生前的她,並不知道,她對人類友愛的模仿,其實格外拙劣,處處是破綻。
若墨執朱咳嗽一聲,她便送去治療咳疾、風寒、潤喉的藥。
若墨執朱忽然歎氣,她就立刻拽著墨執朱遊山玩水,不惜扮醜逗墨執朱開心。
若墨執朱渴了餓了,她也會貼心地備好花蜜水、酒水,各種美食。
她的空間靈器中,好似能掏出無數旁人需要的東西,對任何人都體貼關懷,無微不至。
但,墨執朱咳嗽,隻是單純清清嗓子,並不需要暮情準備那些藥。
墨執朱歎氣,是苦惱時間不夠用,她想將更多精力投入到修煉中,並不需要暮情帶她遊山玩水。
墨執朱渴了餓了,也能自己去食堂,並不需要好友做自己的侍女,將自己當成毫無生活能力的嬰孩。
暮情給予墨執朱自己能給出的一切,卻不曾想過,墨執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她沒有這個概念。
暮情根本不知什麼是朋友,如何與朋友相處。
可她偏偏與墨執朱做了朋友,得了墨執朱的真心。
雙足溺在大澤之中,冰寒冷意蔓延至靈魂每一寸,使暮情被迫清醒,讓她不得不去思考一件事。
墨執朱到底是懷著怎樣的心情,看著她拙劣地表演友愛親近,識破她溫柔之下的虛偽謊言,最終卻又將她留在身邊的呢?
她不知道。
即便補全了命數所缺的友愛,暮情仍不明白,墨執朱到底在想什麼。
她隻知一件事——
自己負了墨執朱。
她以虛偽、拙劣的謊言,換取了墨執朱的真心。
往日不知真心的分量,暮情覺得,她對墨執朱的付出也不少了。
最後她還為墨執朱等人而死,作為朋友,十分儘心儘責了,不是嗎?
借此換墨執朱一顆真心,也是應該的。
誰也不欠誰。
可現在,當她也擁有了與墨執朱相同的感情後,暮情心中隻有後悔與歉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