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東宮專屬的貓坊內,依舊散步著各色毛茸茸的生靈;悠然自得的玩耍,或是依偎著大小女子的懷抱裡,接受著梳理和投喂。然而,在一眾宮人簇擁之下的鄭娘子,踏入這處廣大庭院的那一刻。
就像有瞬間擴散開來的無形氣場一般,這些毛茸茸的生靈,當場就竄散開來;卻是忙不迭躲進了各處牆頭、瓦頂的間隙、陰影當中;又探頭探腦的看著穿堂過室的一行人等,發出了低低的咪嗚聲。
“婉兒……”下一刻,一個中氣十足又飽含意味的女聲,隨著轉瞬緊閉的門戶和窗扉,響徹在的正廳內,也讓被留在外間的宮人、女史們,不由麵麵向覦低下頭顱,退後數步,卻暗自豎起了耳朵。
頭戴簪冠,內著抹胸,外穿對襟小袖衣,下著長裙,腰束一條銀花緞帶的鄭娘子;滿臉寒霜似有奔湧的諸般情緒即將噴薄而出。但到了嘴邊卻變成了沉痛的歎聲:“可是我對你太過放任和懈怠了麼?”
“阿母……”女孩兒滿心踹踹的小手搓著袖邊,滿眼水汽的小聲呢喃道:就見鄭娘子又再問道:“可是那坊間流傳的東宮神童、長安小神探的虛名,讓你忘乎所以,失卻了本該有的謹慎自省了?”
“現今太子內坊隻派給你的禦者,還有另外數名便裝護從的防闔,都因此而死;奉命跟隨你的玄霜,更是因此身受十數創重傷瀕死,至今都無法正常視物;若你再有個萬一,又讓阿母何以自處!”
“難不成你還以為自個還是當初,那個無關緊要也無人在意的掖廷之女麼?如今東宮上下多少人的利害關係係於你一身,朝野內外,又有多少人因為太子之故,暗間關注上我們母女的一言一行。”
“你出了這事之後,太子家令、太子內坊、詹事府和左右衛率;不曉得要有多少人為之暗中奔走、徹夜難眠了;甚至就連遠在東都,身係要任的殿下和大妃,都要為止驚動,就因你的孟浪草率。”
“輕易的將自身陷入險地,也將更多人牽扯進了這場是非和變亂中。”說到這裡,鄭娘子心痛又無奈的深吸一口氣道:“接下來若有人要借題發揮,隻怕大理寺、刑部和京兆府都要上門詳詢了。”
“你可又做好了應對的的準備?這一回,固然是靠玄霜拚死護得你周全,可下一遭呢?你又能指望誰,難道奢望所有人都如她一般,忠於職守到最後一口氣;而不是將你拋出去,換取自身活路?”
“這世間最珍貴的事物之一,莫過於彼此深陷絕境中,也不惜舍身相救的忠誠與情義了;故而婉兒,無論你對她許諾了什麼,都必須竭儘所能的兌現。哪怕當下暫無能為力,也要將來設法兌現。”
“這是身而為人的基本義理,也是恩怨分明、賞罰有度的立身之基;稍後妾身就會專程秉明內殿,擇選良辰吉日邀人鑒證,認下玄霜為義女,也是你的阿姐;哪怕就此不能視物,也要供養餘生。”
“一切但憑阿母吩咐,奴奴願意認領一切責罰;隻要能令玄霜好起來……”女孩兒被她數落的臻首低垂,幾乎要縮到胸口上去;卻又躲無可躲。直到她瞥見悄然現身的江畋,才福至心靈一把抱起。
卻又眼疾手快的塞在,鄭娘子氣得顫顫巍巍的懷中;如蒙大赦的對她連忙喊道:“狸奴先生回來了,正是祂收拾了那些賊人。”“……什麼?”鄭娘子聞言一愣,卻是滿腹的千言萬語都當場卡住。
“狸先生?”直到她難以置信的看著,懷抱中熟悉的長毛狸貓,卻是在瞬間露出諸般的複雜神情。江畋也感受著她近在咫尺的,驟然激烈的心跳和脈動,及垂落鬢發上的濕潤氣息,輕輕歎了一聲。
下一刻,鄭娘子再也難以抑製的瞬間迸發而出,又化作了珠串一般淚水的滾滾而下;頓時就打濕了江畋的皮毛,也讓女孩兒不由惶然起來,拉住鄭娘子哽咽道:“阿母,是奴不好,都是奴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