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時候中招的？/br墨畫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那隻黃金蓮花三色鯉。/br“吃了魚，喝了湯，所以被河神的邪念，侵入了識海？”/br墨畫心思微動，忽然想起什麼，心中一緊。/br瑜兒！/br瑜兒也跟自己一樣，吃了這尾黃金三色鯉，自己的識海中若有邪神的邪念，那瑜兒的識海，必然也被汙染了。/br此時夜色已深，墨畫不假思索，立刻起身，來到隔壁門口，還沒來得及敲門，門已經開了。/br聞人衛站在門口，麵容沉穩，但神色有些意外。/br“小墨公子？”/br墨畫立馬道：“我來看看瑜兒。”/br聞人衛目光困惑，但見墨畫神色焦急，不敢大意，立馬將墨畫請了進去。/br墨畫進了門，穿過層層精致典雅的屏風，和用料名貴，但饒有童趣的陳設，便到了裡麵的臥室。/br瑜兒躺在床上，嘴角含著口水，四仰八叉地呼呼大睡……/br他睡得香甜，神識安定，並沒有任何異常。/br墨畫瞳孔微深，放出神識，仔細看了幾遍，再三確定沒邪祟纏著瑜兒，這才輕輕舒了口氣。/br但墨畫的眉頭，也微微皺了起來。/br“瑜兒沒事……”/br“小墨公子？”聞人衛輕聲道，“瑜少爺可是有什麼不妥？”/br墨畫回過神來，搖了搖頭，“沒事，是我多心了。”/br聞人衛也放下心來，眉頭舒展，鄭重道：/br“勞煩小公子操心了。”/br墨畫笑了笑，便不打擾瑜兒睡覺了，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屋裡，趴在桌前沉思。/br天色很晚，但墨畫一點睡意也沒有，心中雜緒紛呈。/br“那尾黃金蓮花三色鯉熬了肉，燉了湯，我和瑜兒都吃了，但瑜兒一點事沒有……”/br“那就說明，不是這三色鯉的問題。”/br“可不是這三色鯉的問題，還能是什麼問題……”/br墨畫皺起眉頭，將前些時日的前前後後，都仔細回想了一遍。/br從追蹤過江龍，到進入小漁村，血霧，老於頭，王家修士，最後帶著三色鯉的魚簍，離開小漁村……/br眼睛看的東西，若是被邪念入侵，自己應該能察覺到。/br不是看到的，那就是聞到的，或者吃到的……/br而且，是跟瑜兒吃的，不一樣的東西……/br“不是三色鯉，那就是……”/br墨畫略作思索，瞳孔微縮，“老於頭家的魚湯？”/br這幾日，唯有這魚湯，是他吃了，但瑜兒沒吃的。/br墨畫皺眉。/br自己蹭了頓飯，喝了老於頭家的魚湯，所以被邪神汙染了？/br為什麼？/br一鍋魚湯，為什麼會有問題？/br墨畫不解。/br便在這時，一抹紅色，突然浮在腦海。/br墨畫猛然一怔。/br他記得老於頭在養著銀鱗魚的魚缸旁，還放了一個小魚缸，魚缸被封著口，看不見裡麵的東西，隻能隱隱見到一抹紅色。/br據老於頭所說，裡麵養的是一種見不得光的赤水鯉魚。/br墨畫細細想來，這才發覺，這種所謂的“赤水鯉魚”，跟侵入自己識海中的那些血色小魚，氣息十分相似。/br老於頭……/br墨畫目光微凝。/br“看來有空，還是要再去一趟小漁村……”/br如果老於頭的魚湯有問題，那麼整個小漁村，所有漁修，潛移默化中，可能都被邪神汙染了。/br隻不過沒人發覺罷了。/br漁修的苦難，就是邪神的土壤……/br墨畫目光微動，忽然發現，自己的眼角有些乾澀，似乎還殘存著適才的淚跡。/br夢中的一幕幕，又浮現在腦海中。/br那些悲歡離合，生死際會，儘力謀生的艱苦，無力抗爭的絕望和明明相愛，卻無法廝守的痛苦……/br又一一交織在墨畫的心頭。/br墨畫深深歎了口氣。/br這隻是自己的一場夢，但又可能，是許許多多人的一生……/br……/br顧長懷派人盯著小漁村，但數日來，並沒有發現“過江龍”的身影。/br於是幾日後，到了旬休，墨畫就迫不及待，又去了一趟小漁村。/br此時正是午時，日光明媚，漁修在村裡忙碌。/br遠遠看去，一派生機，並沒有什麼特彆。/br但墨畫此時已經知道，事情並沒有看上去那麼簡單。/br他在小漁村喝了口魚湯，識海就被邪神的邪念入侵了。/br那這小漁村裡的大多數修士，識海之中，估計也都有了血色的小魚。/br彆人的神識，封在識海。/br墨畫進不去他人識海，自然也看不到他人識海裡的東西。/br他隻能通過表象，去找一些蛛絲馬跡……/br墨畫瞳孔微深，眼底金光浮現，神識放出，在小漁村裡來回仔細掃視，這才發現了一些，之前被自己忽略掉的東西。/br村裡的漁修，儘管任勞任怨，都在努力活著。/br但眼神轉動之時，神色偶爾會有一刹那的茫然，眼底也會流露出一種死屍般的麻木。/br這似乎是，神識在被吞噬的跡象……/br墨畫也看到了老於頭。/br老於頭也是一樣，目光偶爾呆滯麻木，但他的氣色卻好了很多。/br似乎因為有了靈石，能將自己的兩個孫子送進宗門，換一個好前程，不再窮苦困頓一生，整個人如同回光返照一般，精神煥發，眼底也有了光彩。/br此時已是午時，他們一家，中午吃的還是魚湯，和這小漁村，其他所有漁修一樣。/br墨畫盯著魚湯看，可是出乎意料的是，並沒有看出什麼蹊蹺來。/br這就是普通的魚湯。/br熬湯用的，也是從煙水河裡撈上來的，普通的靈魚、/br老於頭倒是養著一小缸詭異的“赤水鯉魚”。/br但這魚，一直封存著，他根本就沒動過。/br墨畫皺眉。/br莫非自己猜錯了？/br不是魚湯的問題？/br墨畫想了想，還是沒有進村，而是又隱著身，到小漁村的四周看了看。/br小漁村依山而建，建在山腳下的一處平地上，四周都是山林，隔著一條路，不遠處就是煙水河。/br墨畫逛了一圈，心中反而更加困惑了。/br“沒有……”/br沒有邪神的布道神像。/br沒有邪神的寄生之物。/br也沒發現有什麼邪修或魔修的據點，又或是像璧山魔窟那樣的魔殿。/br祭壇也沒一個。/br無論怎麼看，這就是一個普通的小漁村。/br當然，它如果真的普通，反倒還是好事了……/br墨畫神情凝重。/br狩獵要有耐心，他決定還是先等等。/br於是墨畫又來到了小漁村外的一棵大樹前，施展逝水步，將靈力覆在腳底，吸附著樹乾，背著小手垂直地走上了高高的樹頂。/br之後墨畫就盤著腿，筆直地坐在樹椏上，目光炯炯地盯著小漁村。/br他想看看，能不能再找出一些蛛絲馬跡。/br墨畫就這樣坐著，一直盯到了晚上。/br夜色朦朧，像是一層黑紗，緩緩籠罩在了小漁村上。/br一切都昏暗了起來。/br天邊暗淡，沒有星星，隻懸著半輪月亮，月色冰冷，帶著淒淒涼意。/br盯了一下午一無所獲，可一到晚上，神色困頓的墨畫，瞬間就來了精神。/br他隱隱感覺，似乎有什麼事要發生了。/br果然，又過了將近一個時辰。/br夜色更深了，村裡的漁修大多熄了燈，隻殘餘點點暗淡的漁火，點綴著夜幕。/br老於頭的家裡。/br假寐的老於頭，睜開了眼。/br他四處望了望，見家人都睡了，這才輕手輕腳地爬了起來，將裝著“赤水鯉魚”的小魚缸，用麻繩捆著，背在背上，而後佝僂著身子，走出了家門，走進了夜色。/br遠處的墨畫，目光一凝，而後也輕手輕腳地，從大樹上走下來，隱匿著身形，與黑夜融為一體，靜悄悄地跟在了老於頭的身後。/br夜色中的小漁村，寂靜得近乎詭異。/br老於頭佝僂著背，背著魚缸，夜晚看去身形朦朧，像是一隻自河裡爬出的老河妖。/br他一直往前走。/br墨畫靜靜地跟著。/br一直走到村子後麵，一處人跡稀少，無人居住的空曠院子裡，老於頭這才停下。/br院子裡有一口井。/br井是用森白的石頭砌成，月光一照，透著慘白。/br老於頭將魚缸放下，解開封口，從中取出了幾條血紅色的，尖牙利齒，魚鰭古怪的魚兒。/br跟墨畫夢中的魚兒很像。/br墨畫雖不是漁修，認不清具體品種，但卻知道，這絕非鯉魚。/br老於頭將這幾條血紅小魚，恭恭敬敬丟進了井中，而後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頭，虔誠道：/br“河神大人在上，老於頭還願來了……”/br“多謝河神賜福……”/br老於頭又磕了三個頭，感激道：/br“那日風浪大，老於頭我半截身子已經栽河裡了，差點就沒命了，好在幸得河神庇佑，逢凶化吉，我還是活了下來，也抓到了那一尾，極品的黃金蓮花三色鯉……”/br“有了這尾魚，我那兩個小孫兒的前程，就有著落了，我們這一家子，也終於有人，不用一輩子風裡來浪裡去，拿命去討生活了……”/br老於頭歎氣，“隻是，後來這魚差點被人搶了，不過還好……”/br“好在又有一位‘小貴人’，出手相助，打退了王家的狗腿子，還買了我的魚……”/br“這位小貴人，是好人啊，老於頭我運氣不錯。”/br“不過想來，這些都是托了河神大人的福，是河神大人，引導這小貴人來救我的……”/br老於頭又磕了幾個頭，而後合掌道：/br“之後老於頭也沒其他心願……隻求河神大人保佑，保佑我那兩個小孫兒，能順順利利，拜入宗門……”/br“不求大富大貴，修道有成，但求能謀個營生，不再與這風浪、水妖打交道，平平安安過一輩子，老於頭就死而無憾了……”/br“河神大人，您要什麼，我都可以給您。”/br“求求您了……”/br“這‘血紅魚’，我一定好好養，等養肥了，養大了，我再獻給您……”/br老於頭說完之後，井中突然傳來水聲，還有淡淡的猩紅色，一閃而過，之後一切平複。/br仿佛是什麼東西，享用了祭品。/br魚死了，血融進了井水。/br墨畫一怔，猛然間恍然大悟。/br是井水！/br如果他所料不差的話，整個小漁村的修士，都吃著這一口井。/br老於頭把這血色小魚丟進井裡，汙染了井水。/br小漁村的漁修吃了井水，就等同於所有人，全部被邪神汙染了。/br而自己……是在老於頭家，喝了井水熬的魚湯，這才會被邪神的邪念汙染識海了。/br從而在子夜時分，不由自主地沉浸在邪神編織的，苦痛的噩夢裡……/br不，不是邪神“編織”的噩夢……/br墨畫看了眼不停磕頭的老於頭，心中喟歎。/br應該是小漁村中，所有窮苦的漁修，根據自身的親身經曆，共同“編織”的噩夢……/br老於頭向井中，獻祭過血色小魚後，便重新封好魚缸。/br魚缸裡還有一些魚還沒養好，過些時日，精心養好之後，才能拿來投入井中。/br事情辦妥後，老於頭起身欲走，卻忽然聽到寂靜黑夜中，有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br“於大爺……”/br老於頭猛然一驚，嚇得腳底打滑，摔在了地上。/br待他掙紮爬起，目光驚惶地四處看去，便見不遠處的黑夜中，緩緩浮現了一道小小的人影。/br這道人影很熟悉。/br借著清冷的月色，老於頭這才發現，這道人影正是前些時日，幫自己擊退王家修士，還買了自己三色鯉的“小貴人”。/br隻是此時，這位小貴人，不再是一臉和氣可親的模樣。/br月色照在他的臉上，一片冷白。/br他的眼神，也有著令人捉摸不透的深邃。/br老於頭回頭看了眼水井，又看了看眼前的墨畫，聲音有些顫抖，“你，小兄弟……你都看到了？”/br墨畫緩緩點頭。/br老於頭麵色掙紮，忽而哀求道：/br“求求你，千萬彆說出去……”/br墨畫沉默不語。/br“這件事，千萬不能讓彆人知道……”老於頭驚恐道，“不然，我所做的一切，都白費了，我那兩個孫子，前途也都沒了，我也會被河神大人責罰……”/br“求求你……”/br墨畫仍舊不發一言。/br老於頭又哀求片刻，見墨畫無動於衷，心中漸漸湧起戾氣，眼睛不知何時，變得一片血紅，說出的話也有些扭曲，不像是人聲，更像是魚妖的叫聲。/br他失了理智，神色猙獰，猛然間向墨畫撲殺而去。/br“不答應我，我要你死！”/br隻是剛撲到墨畫麵前，見到月色之下，墨畫悲憫的眸子，老於頭陡然又是一激靈。/br一幕幕記憶浮現在腦海。/br墨畫替他畫陣法，幫他趕走仗勢欺人的王家修士，還花大筆靈石買了他的三色鯉……/br老於頭眼中的血色漸漸消退，麵上戾氣退去，隻剩下無可奈何的愁苦。/br他緩緩跪在墨畫麵前，老淚止不住流了下來，“求求你了……”/br他不停磕頭。/br生活的困苦，逼得他隻能跪下，隻能不停地磕頭，不停地哀求……/br墨畫心中酸澀，歎了口氣道：“我答應你。”/br老於頭一怔。/br墨畫緩緩道：/br“我可以不說出去，但是你得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br“誰教伱養這種血色小魚的？”/br“又是誰告訴你，養這種魚，就能心想事成，無災無禍的？”/br老於頭怔忡片刻，哀求地看了墨畫一眼。/br墨畫道：“我說話算話，你告訴我，我就不說出去，否則的話……”/br墨畫目光之中，透出一絲冰冷的鋒芒。/br老於頭心中一悸，這才想起，當日王家兩位築基，數位煉氣聯手，尚且被這小公子，殺得落花流水。/br自己這個漁修，不擅長廝殺的道法，更不可能是這可怕小公子的對手。/br老於頭深深歎氣，無奈道：“好，我說……”/br(本章完)/br（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