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傾顏伸出手,手指輕撥一根繃緊的蛛絲。
顧然想阻止,可因為大家衣衫不整,他刻意留了一點距離,已經來不及急。
“傾顏!”嚴寒香蹙眉。
蛛絲如琴弦,在陽光中旋轉、飄蕩、飛舞,時隱時現。
“惜雅公主,求你了,你腦袋那麼聰明,少去幾天補習班沒事的,和我們一起參加網球比賽吧!你穿網球服一定很好看,比所有人都好看!”
若有若無的聲音回蕩著。
聲音逐漸減弱,等輕微的顫抖停止後,完全消失。
蛛絲也在不知何時變成了兩根,一根繼續纏著謝惜雅,一根利箭似的射向何傾顏。
“小心!”顧然跨步過來,拉住何傾顏的手。
可沒等他回神,那根蛛絲纏在了何傾顏指尖。
一圈又一圈,迅速纏繞,讓蘇晴想起顧然釣魚課上用魚線綁魚鉤的場景。
速度很快,眨眼已經纏滿一根手指。
眾人都在召喚【怪物】,可速度遠遠不及蛛絲。
但下一刻,何傾顏指尖的蛛絲全部瓦解,飛散在空中,消失在陽光裡。
“怎麼不繼續了?我還想蹭一套衣服穿呢。”唯獨何傾顏一點也不在乎,活動著脫離束縛的手指。
“後麵去。”嚴寒香冷聲道。
何傾顏乖乖走到她身後,討好地給她捏肩。
“媽媽,你要不要再玩一次把浴巾敞開的遊戲?我相信這一次一定會把大家嚇一跳!”
嚴寒香沒理她,對顧然點了一下頭。
雖然他什麼用也沒派上,但心意最重要。
她也理解了,為什麼何傾顏、蘇晴、陳珂,還有彆的一些小女孩,一個個喜歡顧然,遇見危險真的衝在前麵,誰又能不喜歡?
從古至今,無論雌性動物,還是人類女性,在挑選配偶時,能不能保護自己、給足物質養育後代,永遠都是最重要的條件之一。
“是因為傾顏不在乎彆人的意見?”莊靜猜測蛛絲無效的原因。
她抬起手。
“媽!”蘇晴低聲開口。
“靜姨!”顧然也阻止。
莊靜安慰似的對兩人笑了一下,然後,也像何傾顏一樣,輕撥蛛絲。
“小涵,你放輕鬆,你接不到的球,惜雅同學在後麵一定能接住。”一個上了年紀的聲音。
蛛絲在陽光中顫抖,時隱時現,彷佛真的有那麼一刹那從世間上消失了。
或許真的消失,去牽引世人對莊靜的看法。
這些看法變成肉眼可見的約束,也就是蛛絲,重新回到度假島一層小房間。
蛛絲再次變成兩根,一個纏繞謝惜雅,一根纏繞莊靜。
然後,僅僅隻是指尖,連指甲蓋都沒有完全覆蓋,纏繞莊靜的那根蛛絲,就不受力似的脫落。
“靜姨,你好無情啊。”何傾顏捏著媽媽的肩膀說。
這話彆說陳珂、顧然,就是嚴寒香都不太可能說出口。
蘇晴背著莊靜或許會說。
這或許就是蛛絲對何傾顏無效的原因。
莊靜對這句話的評價自然更不在乎,她看向自己的指尖,雖說量少、時間又短,可她確實被纏上了。
這一點,是蘇晴嗎?
她收起視線和思緒,看向另外幾人,笑道:“你們要不要試試?”
“老師,我應該不用了。”陳珂不好意思道,“肯定會被吊起來的。”
“小靜伱和傾顏才是怪胎。”這話也隻有嚴寒香能說,“一般人至少會被纏住半個身體,我的話,可能是一條手臂,而且不會脫落,隻是不停更換新的蛛絲。”
“還是先救惜雅吧。”蘇晴看著無數蛛絲纏繞的謝惜雅。
如果一道蛛絲是一個要求,那世人對她也太苛刻了。
理所當然地認為謝惜雅不需要上補習班,理所當然地把認為她能挽救危局,不會在任何大場麵失敗。
此外,還有父母的壓力。
十七年來,或許謝惜雅認為自己已經習慣了,靠著微薄的空氣活著。
可最後,快要窒息的時候,她的本能脫離意誌的掌控,讓她無法脫下校服。
她要告訴周圍的人,尤其是父母,她也有缺點,甚至是無法啟齒、在世人看來是‘腦子有病’的缺點。
她不想再背負理所當然的期待。
她也想擁有‘讓眾人失望’的權力。
“顧然,”蘇晴轉過身,“你變成的黑龍,能燒掉這些蛛絲嗎?”
“應該沒問題,但不知道會不會傷到謝惜雅。”顧然說。
“扯掉呢?”陳珂問。
“.難說,如果蛛絲對黑龍也有效,我可能會被蛛絲勒死,尤其是代表莊靜老師的那一根。”
“毋庸置疑。”蘇晴說得毫不猶豫。
略帶善意的諷刺,就像你對朋友說‘家裡我說了算’,老婆說‘是嗎?’。
“毫無疑問。”何傾顏也一樣。
“.應該。”陳珂不好意思地笑道。
“如果顧然被纏住,我一定要彈彈看,聽莊靜對顧然有哪些要求。”嚴寒香也笑道。
顧然一開始還以為她隻是取笑,可下一秒,他反應過來。
如果他真被蛛絲纏住,眾人又因為好奇觸碰蛛絲——可能性不小,其餘人也就算了,萬一彈到嚴寒香那根.
慢一點?
快一點?
輕一點?
哪一點都不行!
要命的!
“我覺得還是靜姨或者傾顏出手最合適。”顧然說,“靜姨的那根蛛絲對我來說,就像牛鼻子被穿透的金屬環一樣,黑龍的本事再大,也會被牽著走。”
說完,他還強調似的補充道:“這點我很有自信。”
“我來試試吧。”莊靜笑著說。
也沒見【心牆】,一隻小山包似的蛤蟆,已經蹲伏在客廳內,嘴對著臥房。
悄無聲息得令人心顫。
蛤蟆嘴一張,雪白如玉的纖纖細手如舌頭一般探出來。
舌手抓住一根蛛絲。
“沒聽過惜雅唱歌誒,不過聲音那麼好聽,唱歌一定很不錯!”
聲音好聽和唱歌好聽之間沒有必然的關係。
唱歌不好聽的人,在眾人麵前唱歌的壓力很大。
蛛絲分叉,纏繞舌手,但很快掉落。
舌手用力一拉。
一直拉,舌手縮進嘴裡,蛛絲拉到門外,才被扯斷。
之前還繃緊如鐵絲的蛛絲,斷裂之後飄忽如柳絮,似乎隨時會死去。
可下一刻,又在屋內重新拚接,再次繃緊。
“對付蛛絲沒用,”莊靜看著穿著蛛絲衣的謝惜雅,“我們能幫她減輕一時的壓力,但隻有她自己能脫掉那件衣服。”
“惜雅白天解開了一顆扣子,換一個環境,或許能幫到她。”陳珂取出一支筆,一張隻有兩格的漫畫紙。
“不是環境的原因。”蘇晴輕輕搖頭,“是我們,我們對她沒有要求。”
“這句話也不對,我們怎麼可能對她沒有要求。”何傾顏說。
她們對謝惜雅的要求,或許是最粗的那幾根蛛絲。
她們讓她放下眾人對她期待,不要在乎彆人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