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娡的睫毛又長又密,還帶著些上翹的弧度,當她稍掩住那雙黑白生得甚是分明的眼睛,就容易多出幾分柔軟的明麗。
她的笑容裡有一種蓬勃的生命力,就像一團燃燒不歇躍動不止的火焰根植在她身體的內部。所以給人一份極大的震撼力,能叫人一晃眼便下意識止息。
田蚡也不例外。
他怔然地看著王娡,無意識地瞪圓了雙眼,在王娡眼中罕見有了幾分應當是這個年紀的小孩該有的懵裡懵懂。
也對,田蚡明明比皃姁還小,隻是不知道學了誰的腔調,才顯得有些油滑的大人樣。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王娡含笑低聲語。
田蚡這才恍然回神,有些慌亂地匆匆點頭:“唯——唯!”
他家這位阿姊絕對可以做天子母。
田蚡沒有其他哪怕任何一個時候,都比現在更篤定那份讖言了。
如果這樣的美人,都不能讓那位傳言中還頗為風流多情的太子動容。那田蚡可能真的會懷疑太子是不是什麼時候行獵,竟然傷到了眼睛。
七八歲的小孩驕傲地抬起頭,對著王娡將胸膛拍得震天響,信誓旦旦:“阿姊就放心把甥女交給蚡吧!”
“蚡一定會把甥女養得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
至於王娡自己嘛——
“田家和那位……其實能夠搭上門路。”
田蚡不顧王皃姁盯著他幾乎要炸毛的神情,還是厚著臉皮貼到了王娡身邊。
這話在他看來到底不是大庭廣眾之下應該說的,所以他努力墊著腳尖,伸出手半遮住嘴型,音量很小地偷偷對王娡說。
王娡也不介意,安撫了一下安全感不高的皃姁,半開玩笑地指了指天:“反正能搭上門路的,總不會是那位,不是嗎。”
“當然不是,”田蚡意外也是個能理解王娡這種嘲戲樂趣的人,非但沒有氣急,反而同樣很戲謔地應和她:“如果真是那位,田家現在也不至於還停留在長陵邑了。”
起碼得人在長安,入仕為官不是嗎?
“是竇太主。”
田蚡輕聲細語:“你我都知道的那位的同母長姊。”
也就是曆史上同樣著名的——
“館陶長公主?”
王娡頷首,配合著田蚡低聲問,但心裡倒並不意外這個名字的出現。
館陶長公主劉嫖。漢景帝劉啟同母的姐姐,漢武帝劉徹原配皇後陳阿嬌的生母,也是漢初政治裡一位攪動風雲的女性政治家。
她在竇太後失明後貼心陪伴母親,給生性風流的劉啟進獻漂亮美人,在性格強硬的母親、弟弟之間多次為之斡旋關係。所以最後竇漪房將自己所有私產都留給女兒,劉啟認可了她的子女與自己子女之間雙重的聯姻。
以太後的寵愛、皇帝的縱容為基礎,館陶長公主在景武時期的政治場上一時真可謂呼風喚雨、權傾一時,連具體如何分封諸侯王的事宜都能過問——直到弟弟和母親相繼過世,作為皇後的女兒因為無子與巫蠱被廢,劉嫖的權勢才最終黯淡下來。
而她一生最著名的事跡,大概就是和王娡以兩樁婚姻為約,幫助漢武帝劉徹擊敗了他的長兄廢太子劉榮成為太子。
原來如此。王娡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劉嫖本就有給劉啟送美女的習慣,而曆史上的王娡想要進太子宮需要渠道,從劉嫖這處入手自是一拍即合。而有了這一份舉薦之恩,兩人後來再度聯手,那想來也就是自然而然、不足為奇的事了。
既然如此……
“那我便先謝過弟親的舉薦之情了。”
王娡眉眼一彎。
她還真的得好好認識一下這位竇太主,不是嗎?
“願為阿姊前驅。”
田蚡低聲頓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