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啟做的夢遠不是她想象中香豔的情事,是太子血氣方剛火氣上頭的產物——那樣他叫水,怎麼著也不該是用來喝,而該是沐浴。
他伸手捂住臉,方才捧過裝著溫水漆杯的掌心,竟然比臉頰還要涼上幾分。但更讓他心煩意亂地,還要數那顆現在依舊不夠平靜的心臟。
沒出息……好丟人……你到底還要丟人地這樣激動到什麼時候……但凡你要是真的做了什麼應該激動的夢呢?!
你明明,你明明——
太子突然有些情緒崩潰地撲倒在床上,扯過被褥一把蓋在自己的頭頂,掩耳盜鈴一般遮住自己現在那張不用看也知道滿是潮紅的臉,但腦海還是不受控製地回憶起方才那個夢境,那個陽光過於明媚,熱到他躁動不安的白天……
她有一頭同樣烏黑秀麗的長發,許是因為天熱,所以將垂發結成雙鬟,簪上一隻金雀釵,露出一截白皙細膩的後頸。
她穿的是一身素衣,代表著她身份不高。可是布衣裙釵難掩國色,她身上衣裳的剪裁其實也很精致,便顯出她體態的優美窈窕。
她腰間彆了一塊青色的錦帕,證明她家並不缺錢,隻是身份不夠貴重。而隻這一抹鮮豔的彩色,就更點綴得美人一顰一笑都帶著一種難言的鮮活。
然後這樣的美人——這樣的美人毫不遮掩地,滿是欣賞意味地上下打量著他,很不客氣的眼神還在他前襟和腰間停留徘徊了很久,在他發現之後,竟然還乾脆利落大大方方對他莞爾一笑。
她笑起來的時候,喜歡先眨一下眼。
那挺翹的睫毛會微顫著遮掩住那雙善睞的明眸,然後再翕動著張開。明豔的日光於是就映入她的眼中,化為一片瀲灩的波光,真可謂顧盼生輝。
眉黛青顰,朱唇皓齒。他今天是知道了。
在現實裡,她離開得像一陣風,隻是出於好奇才那樣繾綣停留過他周身一陣。
而在夢裡,她卻會頻頻嫋嫋行步而來,像一朵雲那樣,慢慢悠悠、不慌不忙地挪移到他的身邊。
然後她會給他一個吻。
一個相當純潔而平靜,甚至隻會停留在嘴唇輕輕觸碰程度的吻。
劉啟結婚很早,知人事更早。他十八歲的時候,長子劉榮就已經出生,所以絕對不是什麼沒開過葷,不知道床事該是什麼滋味的處子。他性格有點憐香惜玉,對待美人從不吝惜甜言蜜語,很擅長討得除了他母後以外女人的歡心,所以也不是什麼木訥不開竅不會調情的呆子。
但他在夢裡依舊隻得到了這樣蜻蜓點水一般,毫無深入、相當溫和的一個吻。
將自己蜷縮進被褥裡麵,頭發一片淩亂,給明早梳頭的宮人留下了莫大困難的大漢太子殿下默默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唇。
……可他卻為之心如擂鼓,念念不忘。
直到又被那句“彼為金氏婦”刺痛。
太子殿下那張很容易就顯得不高興,嚴肅冷峻下來就顯得格外具有壓迫力的俊臉,此刻又是陰雲密布了。
為君者需慎欲。嗯。為君者需慎欲。
他沒有什麼是不能忍耐的,嗯。
劉啟閉眼,咬牙狠掐了自己一把,起身去熄燈。
他覬覦民妻,他沒道德,他有罪。他上對不起他大母父皇母後中對不起他太傅舍人家令下對不起群臣萬民諸國萬方有罪罪在朕躬朕以寡德托於四海之上兢兢祗畏懼無以康濟寓內……
燈熄了。
劉啟借著月光躺回床上。
明日有朝會,他是太子,需要早起聽朝與會。如今真的很晚了,再不歇息,明日朝會該顯得精神不足。到時候還得被他父皇追問原因了。
他閉上眼。
……
如果她嫁給我的話,我絕對不會讓她隻能穿一身素衣,連為了漂亮都隻能在腰間係一段錦帕。
青色真的很襯她,紺色或者縹色應該也會很漂亮。
金雀釵很好看,但是步搖翡翠應該也會很配她?
……
劉啟磨了磨後牙,再狠掐了一把自己。
不能扇他自己一巴掌,他明天得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