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嘉端詳著她,見她答得坦誠,麵上又無半分羞赧怯懦之色,不禁微微一笑,“不會也無妨,隻多賽上兩場,自然就會了。”
沈沅槿對打馬球並無太多興致,一時倒不知該如何搭她的話,淺笑著點點下巴,接著低頭去吃碗中茶湯。
陸嘉見狀,扭頭繼續與崔氏說話去了。
又過得一刻鐘後,許是大多數人都來齊了,國公府上的女郎郎君開始邀人打馬球。
溫介雲自去邀陸昀和張俸,張俸那廂是打馬球的一把好手,自是一口應下。
陸昀觀沈沅槿似乎並無要上場的意思,不由心生遺憾,可若換個角度想,待會兒他在場上打得好些,多進些球,又何愁爭不來她的目光呢。
他心內有了章程,亦是點頭答允,昂首闊步,同他二人去馬廄處挑馬。
二十人分成兩隊浩浩蕩蕩地上了馬場,皆是年輕的女郎郎君,崔氏與陸嘉、東鄉侯夫人等貴婦人一麵吃茶觀賽,一麵互話家常,打發時間。
馬蹄踏在草地上,帶點塵土,眾人逐球而去,以棍相擊。
那球以朱漆為底,彩繪為飾,拳頭般大小,饒是坐於高台之上,亦可看得清楚。
陸昀與溫介雲皆是自幼學之時起便開始接觸馬球的,張俸則是少時入了太學後方漸漸學起來,他學得雖晚,悟性卻極好,學得極快,比之及冠的男郎也不差什麼。
張俸和溫介雲抽簽到了一隊,陸昀則在另一隊裡,就見張俸毫不客氣地從陸昀杆下奪了球去,傳給前頭的溫介雲。
溫介雲揮杆接住球,夾緊馬腹朝球門疾馳而去。
陸昀不甘示弱,催馬直追上去,在陸則的配合下,趕在張俸擊球前奪回了球。
如此你來我往一番,小半刻鐘後,隨著一道洪亮的敲鑼聲響起,裁判高喝:“有初,記一算。”
沈沅槿的耳畔源源不斷地傳來眾人誇讚陸昀的話語,崔氏離她頗近,從她和陸嘉方才的對話中,沈沅槿知曉了陸昀的字:玄儀。
陸玄儀,是個極好聽的名字。沈沅槿將他的字在心中默念了一遍,眉心微動,一雙清澈的黑眸遙望過去。
二人隔著數十米的距離,並不能看清彼此的臉;可不知怎的,沈沅槿竟有種他也在遙遙看向她這處之感。
許是在看這高台上的眾人,又或許隻是她的錯覺。沈沅槿並未深想,垂首吃茶去了,渾然不覺她方才的一舉一動皆被陸鎮私下裡瞧了去。
陸鎮目光一凜,自她身上移開,轉而掃視球場上揮杆的眾人一眼,忽起身離了此處。
沈沅槿枯著坐看了會兒球,漸漸生出些閒心來,便欲尋個由頭往前邊的林子裡去吹風賞景,忽有一個粉衣女郎風風火火地過來這邊,先同陸嘉行了禮,溫聲喚她姑母。
陸嘉牽了陸昭白淨的小手過來,示意她在自己邊上落座。
陸昭卻是搖頭,全無要坐下的意思,笑眼彎彎地道:“姑母,我是過來邀人去水邊射鴨的,就不坐了。”
陸嘉聞言,輕輕拍了拍陸昭的手背,悉心叮囑道:“那水塘裡的水雖不深,若是不小心踩了一腳進去,少不得是要濕了鞋襪的。”
“姑母放心,我省得的。”陸昭話畢,離了陸嘉跟前,自去邀人。
陸昀因見沈沅槿獨自坐著,便也去邀她,仔細端詳一樣,隻覺眼熟,想了片刻,問她:“這位娘子可是永穆的表姊?”
沈沅槿未料到此處會有梁王府以外的人識得她,訝然之餘,並未失了禮數,頷首道:“正是。”
陸昭從不與人端著縣主的架子,素日裡甚愛與合眼緣的女郎交友,且射鴨要人多些才好玩的,因道:“我姓陸,家中行二,你隻喚我二娘就好;不知娘子姓甚名誰,倒要如何稱呼才好?”
姓陸,方才又喚國公夫人為姑母,必定是陳王府上的宜陽縣主了。
沈沅槿因她的身份存了些顧慮,沉吟片刻後,回憶旁的那些女郎是如何稱呼她的,這才張了唇,“妾姓沈,名沅槿,行三,二娘喚妾三娘便可。”
陸昭聽了,好奇地追問一句:“哪個沅字,又是哪個槿字?”
“沅芷澧蘭的沅,木槿花的槿。”
沈沅槿的話音方落,陸昭便已借著她的名字現編了句好話出來,“木槿長在沅水上,沈娘子的名字起得極雅。我們要去水邊玩射鴨,沈三娘可要同去?”
射鴨非是射活鴨,而是射水上的木鴨。
此玩法乃是自前朝的宮中傳出,本朝開國皇帝趙武帝就曾陪明獻皇後母女玩過。
沈沅槿隻玩過射粉團,射鴨卻是頭一回聽人說起,不免來了幾分興致,當即答允。
水邊早有婢女媼婦開始布置,她們來至此處時,水麵上已然浮著一隻木鴨了。
那邊,陸昀等人中場休息,朝著高台的方向走了段距離,仔細搜尋一番,想見的那抹身影竟不知何時失了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