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將時間線跳到幾年後,我對那晚的記憶其實已經有些模糊了。
但我還記得凱瑟琳是怎麼舉起玻璃杯,端著熱紅酒逗傑森的——那時候,她蒼白的臉頰泛起了久違的紅暈,那雙棕色的,和傑森不太相似的眼睛帶著笑意看著我,讓我下意識地摁了摁刺痛的胸口,彆開了視線。
……那股輕微的刺痛感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為賽琳娜堅持讓我嘗嘗她煮出的藍色熱紅酒。
我連滾帶爬地逃離了賽琳娜的懷抱,強行抓住被凱瑟琳逗到頭暈腦脹的傑森,表示要和他去看小說。
那本薄薄的《聖誕頌歌》被再次翻開,我和傑森擠在沙發的一角,躲避著兩個女人的目光和聲音,努力將各自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傑森一邊讀,一邊用鉛筆輕輕地在他看不懂的單詞上畫圈,我沒太大興趣,隻是縮在他腿邊聽他逐字逐句地讀小說。
凱瑟琳那邊傳來了微弱的笑聲,她似乎在和賽琳娜聊天,我聽到她們碰杯和進食的聲音。傑森倒是完全沒被乾擾到,他已經沉浸在了故事裡。
“‘將有精靈來拜訪你,’鬼魂繼續說,‘三個精靈。’……”傑森動了動,避免壓到我的頭發,“……‘第一個精靈將於明天來,在大鐘敲響一點鐘的時候……第二個精靈將在下一天的同一時刻前來拜訪。第三個精靈,將在再下一天午夜第十二下鐘聲停止的時候前來拜訪。’……”
聽困了的我:“……”
“所以這三個精靈就是過去、現在和未來,”傑森喃喃自語,“從故事發展來看,斯克魯奇應該會改變他吝嗇的性格——”
我乾脆利落地開睡了。
等我半夢半醒地睜開眼時,屋子裡的燈已經滅了,窗外繁星點點,還飄著雪花。
不怎麼防寒的毯子鬆鬆地裹在我和傑森的身上——他居然沒把我扔下沙發,而是和我擠在一起睡了——但兩人加起來的體溫足以讓毯子下的小小空間暖和起來。
我動動腿,去碰傑森的小腿:“傑森,傑森?”
傑森從喉嚨裡發出一大串亂七八糟的聲音,皺著眉往我這邊拱了拱。
……行吧。
我伸長脖子,去看牆上的時鐘。現在是淩晨三點,賽琳娜不知道去哪了,凱瑟琳似乎在臥室裡睡覺。
我又看看四周。
那本《聖誕頌歌》躺在沙發旁,從卡在書頁之間的鉛筆來看,傑森已經讀完一大半了。一個我之前沒見過的小禮物盒被放在了聖誕樹下,我眯眼去看,看見了賽琳娜的署名。
也不知道是給我的還是給傑森的……我縮回溫暖的毯子裡,有點好奇。
傑森依舊睡得很熟,我伸手去摸他的睫毛,驚訝於它們的濃密程度,又在幾秒後被微妙的觸感刺的直搓指腹,難受到想扭曲爬行翻滾。
幾絲月光灑在他的臉上,銀白色的光輝流淌過烏黑的眉毛和鬢角,最後在鼻尖上留下了一個小小的亮圓點。
……他是怎麼在被曬得同時還能睡這麼熟的?
……算了,睡就睡吧。
我又往沙發裡麵擠了擠,覺得明年再來這麼一次也挺好的。
·
而凱瑟琳是在冬季即將離去時再次病倒的。
她的情況急轉直下,等我終於完成了貓女的訓練,找了個機會去傑森家附近轉悠時,她的臉頰已經凹陷了下去。隔著玻璃,我看見她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身旁站著焦急的傑森和一位我有印象的醫生。
“湯普金斯醫生……”傑森用力地絞著他的手指,“我媽媽……”
那位醫生眉頭緊皺,她已經有些年紀了,額頭上也布滿了淺淺的細紋。
“這裡太亂,我不能帶來太多的儀器。”醫生將聽診器從凱瑟琳的胸口上挪開,“而且你母親很抗拒去診所,我也不能強迫她做檢查,所以現在隻能給你一點也許不是很有效的藥。”
“她是什麼病?”
“……我不能確定……但……”
醫生的聲音遲疑了。
“……這個夏天,”她說,“如果你母親能撐過這個夏天,那她就離康複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