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id="tet_c"“前麵的可是鄧芝鄧伯苗?”張裔看著城門外正在張望的紫袍文士驚喜地高呼道。
“鄧芝在此,來人可是張府君?”鄧芝知道張裔今日會被送來武昌,特意一早在城門口等候。
張裔這些日子的心情是起伏不定的,那日在廣信縣寺聽得吳王使者說蜀中已來人接他回國,他真是喜極而泣,然而在跟隨使者來武昌的路上他又是忐忑不已,生怕事情有變,這時看見鄧芝出城迎候,張裔這才放下心來。
張裔雖認識鄧芝,但以前在蜀中時卻不相熟,此時相見卻倍感親切,不住地拉著他的手敘話,直到使者在背後出聲咳嗽,二人才閉口收聲。
鄧芝對使者道:“尊使一路辛苦,吳王已同意放還張府君,現請將張府君交於某便是。”
這使者不知真假,隻拿眼瞧著鄧芝身後的吳國官吏,那官吏點了點頭,言道這是吳王應允過的,使者交過人後直接去複命就行。使者對此也不質疑,向鄧芝、張裔施禮拜彆,鄧芝見交接完畢,隨即請張裔上車前往驛館歇息。
“伯苗做得好大事,來往兩地、和合兩國,真是功莫大焉啊。”張裔笑著說道。他如今心情已然平複,正伸出雙手置於案桌旁的火爐上取暖。
鄧芝謙道:“某何敢居功,這都是丞相運籌帷幄之效,芝隻是跑腿傳話罷了。”
張裔喝了口熱茶,又道:“伯苗過謙了,漢吳兩家積怨甚深,你能互致兩國情意,就是常人所不能為也。唉,某卻被宵小擺弄,羈留他國,無所作為,他日回到成都不知如何麵對丞相。”
鄧芝勸解道:“張公勿要沮喪,益州郡遠離國都、局勢險惡,府君本就是孤身深入險地,一時不察才被雍闓賊子所趁,還請千萬不要在意。丞相他在蜀中也是極為擔憂張公,期盼著公能早日回蜀、共襄王事。”
張裔聽了鄧芝的勸慰,心情有所好轉,起身拜道:“丞相殷望,某定當不負。伯苗大恩,某也定當不忘。”鄧芝哪裡敢接張裔一拜,連忙起身避過,將其扶起,坐回原位。
“張公,雖說吳王已允諾放人,但他說過臨走前還會召你一見,還望到時仔細應對,免得吳王變卦。隻要離了武昌城,我等就可依丞相之計返回蜀中。”張裔自是明白其中的利害,點頭應允。
翌日一早,吳宮來人請張裔進宮麵見吳王。孫權雖在那日宴會上答應了鄧芝放人的請求,但過後一想,諸葛亮專門托付鄧芝要回西蜀官吏,難道真的是為了安定蜀中人心?而且鄧芝雖也請求放還其他蜀官,但言辭中似乎對張裔最為牽掛,難道是因為張裔官位最高,他最為關心?孫權思來思去也想不出個頭緒,不過他生性多疑,打算見過這張裔一麵再做計較,倒不是準備毀諾不認,而是為了看看諸葛亮所看重的人到底是何許人也?
原來是個老頭子,孫權看著階下站著的張裔,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賜張裔坐下後,孫權計上心頭,出言試探道:“孤聽聞蜀地的卓氏寡婦曾和司馬相如私奔,貴地的風俗怎麼會是這個樣子?”
張裔見吳主出言譏諷,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吳王,愚以為這位卓家守寡女子可比朱買臣之女賢惠多了。”
司馬相如和卓文君的故事自不用多說。朱買臣乃西漢大臣,是會稽郡吳縣人,他的前半生在貧賤中度過,他的妻子因無法忍受貧賤生活而離去,沒想到之後朱買臣卻得到漢武帝賞識而做了大官,故其妻因有眼無珠不能陪伴丈夫到發跡之時而被世人恥笑。
孫權以卓文君和司馬相如的私奔故事來嘲笑蜀地的風俗,卻不想被張裔以朱買臣妻子的故事反過來說吳地的風俗還不如蜀地呢?
孫權見張裔應對有方,心中也不生氣,又問道:“公回國後定會為西蜀效力,終將不會像一個農夫呆在鄉間田地中,如此公將如何報答於孤呢?”
孫權這是試探張裔回去做官後是否會有不利於自己之事,張裔當然明白孫權的意思,起身到殿中哭泣地拜道:“裔負罪而歸,將會把自家性命交給有司處置。若僥幸保住腦袋,則我五十八歲以前是父母給的性命,自此之後則是大王的恩賜啊。”
孫權見張裔如此記得自己放還之恩,隨即放下心來,歡喜地拉著張裔繼續談論這吳蜀兩地的風土人情,期間張裔應對有節、言辭有理,孫權漸漸顯露出對他才能的欣賞器重之意。
張裔見此,頓覺失言,趕緊以天色不早相辭行,孫權雖覺不舍,但還是不得不答應,並對張裔說日後有空再來東吳做客會麵。
張裔出得宮門急往驛館趕去,路上不禁後悔自己沒能裝得糊塗徒惹孫權看重,他尋思孫權有不舍放行之意,看來隻得依計而行方能成功回蜀。
一到驛館找到鄧芝,張裔即將情況道出,鄧芝也覺不快些離開恐有變化,當即命人給張裔變裝換衣,隻扮作一個普通老仆悄悄隨自己屬下駕車出城。鄧芝如今是東吳的座上賓,隻要他不離開,他的屬下自是可以出城辦事。
果然來到城門,守城軍士見蜀國使者派人出城辦事,檢查了出行令牌,當即放行。出得城來,張裔不由暗鬆了口氣,旋即依計趕往城外十裡處,那裡有鄧芝早已準備好的船隻。上得船後隻作西蜀使者鄧芝派出先行返蜀彙報兩國盟好的屬吏,沿途東吳官吏軍士絲毫不疑,因為這是這些時日常有之事,故而張裔他們一路是暢通無阻,加速疾行。
卻說第二日下午,鄧芝估計張裔已經走遠,隨即求見孫權辭行。實際上孫權還在考慮要不要留下張裔,聽得鄧芝前來告辭,當即向丞相孫邵問道:“張裔此人才乾突出,回去之後定會成為諸葛亮一大臂膀,如此人才,孤實在是不想還給西蜀啊。可是如今已經應允鄧芝,孤也不好再行反悔。”
孫邵明白自家主上想反悔留下張裔卻又拉不下臉麵,當即回道:“至尊,莫不如假作我東吳對之前流放張裔過意不去,故而想留他多住些時日聊作補償,以此先打發鄧芝歸蜀。如此一來,日後張裔的去留豈不是仍操於至尊之手?”
孫權聞言喜道:“丞相果真智謀過人,此計大妙。來人,宣鄧芝上殿。”
鄧芝沒想到吳王真的有意反悔,此刻見瞞不住,隻得直言相告:“吳王好意,芝代張公心領了。隻是張公想念家人甚急,已於昨日先芝一步返蜀了。如此這般,隻有日後有機會再讓張公來吳拜見大王。”
孫權沒想到鄧芝竟然給自己來這一手,心中雖怒,但此時也發作不得,隻好強顏歡笑道:“如此真是可惜了。”
“也罷。公既使命已完,明日孤令孫丞相代我出城相送。我這裡還有一封手書,請交於諸葛丞相。”
鄧芝當即收好,出言拜彆。孫權執著鄧芝的手直送到宮門外,臨彆前賜酒道:“此一彆,不知孤何時方能與伯苗再相見?”
鄧芝聞言也頗為不舍,灑淚道:“隻要吳蜀永結盟好,大江之上往來不斷,芝與大王再會的機會還有很多。鄧芝就此拜彆大王。”
孫權看著鄧芝遠去的車架,雖是不舍,但也隻能回轉王宮。進了宮門,他突然對孫邵笑道:“丞相速派人前去追回張裔,諸葛亮出了一招,孤豈能不還一手。”
孫權的追兵終究還是沒能追上張裔,在永安李嚴的接應下,張裔已經進入蜀漢界內幾十裡,追兵隻能望境悲歎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