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認為他們學到了更多的知識,擁有更強的辯經能力,一定可以和袁樹打對攻,一個不行兩個,兩個不行三個,如此龐大的門生群體,總有一個兩個能夠擊敗袁樹。
哪怕隻是運氣好。
他們不敢對袁樹下什麼黑手,他們畏懼袁樹背後的家族勢力,畏懼近在咫尺的京兆尹袁逢,但是正大光明的學術對決是沒有人可以阻止的。
隻要擊敗袁樹一次,就能破了他的不敗金身,就能打擊他的聲望,讓他在門生群體中失去名聲,從而不會繼續破壞這好不容易達成的微妙平衡。
隻要能維持這病態的平衡,這群已經有點病態的家夥們願意付出全部。
最開始遭到某位門生的公開挑戰的時候,袁樹還饒有興趣,覺得蠻有意思。
因為他感覺和那些水貨弟子比起來,這些門生群體中反而會有一些滄海遺珠似的高手。
想當初,鄭玄和盧植都是從門生開始一步一步成為高足的,而那些水貨弟子都是來鍍金的。
所以袁樹認為,馬融的徒弟們裡頭,正兒八經有才學的還就是集中在高足和門生的群體當中。
比如這些時日和袁樹走得越來越近的魏甲、竇雲等人,在袁樹看來就很有才學,隻是因為缺乏一些難以得知的知識,一旦得知,觸類旁通、舉一反三之類的事情並不少見。
他們並不是笨,而是求學無門,給他們一滴水,他們能回饋以一汪清泉。
對於這些人,袁樹也升起了愛才之心,所以有問必答。
而對於這些主動來挑戰的門生,袁樹一開始認為他們隻是出身低微不得伸張,日日夜夜盼望著能夠得到進步的機會,隻是苦於沒有門路。
而現在能夠和自己這樣的大人物辯經,哪怕輸了,也能獲得一定的名聲。
這種事情,袁樹很樂意去做,認為這也是獲得人心的一種方式。
不過當他連續擊敗了六名前來挑戰的門生之後,有所經曆的竇雲在私下裡悄悄的和袁樹說了這裡頭的關節。
袁樹聽後,當場就皺起了眉頭。
他沒想到這看似正常的主動挑戰居然還有這樣的背景,整個馬氏族學的水居然還真有點深,那些弟子居然如此的厚顏無恥,那些門生居然如此的助紂為虐,這簡直是混帳透頂!
做壞事居然做到了袁某人腦袋上!
“如你所說,這些人都是和宅中弟子有所聯係的?”
“是的,袁師兄,我就聽說有這樣的渠道,所以千方百計弄來好酒贈送給王師……王相,但是我家境實在寒微,拿不出更多的禮物,所以便沒能真的和王相建立起聯係。
這些年裡,除了少數宅中弟子潔身自好以外,其餘弟子基本上都會和宅外門生有一些聯係,會有一批門生拿出財物博取他的歡心,從而換來私下裡的學識傳授,這是不對外公布的。
所以,那群門生當中還真有因為這種渠道而學識優秀,被師尊收入宅中成為弟子的,正是因為有這樣的存在,所以袁師兄您的出現,可能讓他們感到很不舒服。”
“何止是不舒服啊,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若不是我出身汝南袁氏,若不是我家三世三公,若不是我父乃京兆尹,恐怕他們對付我就不是簡單的辯經了,如此看來,鄭玄師兄真是不容易啊……”
“鄭玄師兄是高足,深受師尊厚愛,那些弟子不敢針對他。”
竇雲低聲道:“但是如果弟子群中出現了您這樣的人,一定會被他們針對的,若出身豪門,則孤立之,排擠之,若出身平凡,則直接出言威脅,不允許他隨意外出為吾等解惑。
到現在,很多出身並不優越的弟子雖然不願意做這樣的事情,卻也隻能獨善其身,沒辦法改變局麵,我聽說此前盧植師兄曾經和師尊說起此事,但是後來也沒有了後續。”
袁樹緩緩點頭。
“好好的學府,被弄得和官府一樣,在我麵前玩弄這些手段,他們也真是夠膽!”
袁樹生氣了。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最討厭仗勢欺人的人。
因為以他的身份地位都沒有仗勢欺人,其他不如他的小卡拉米怎麼敢在他的麵前仗勢欺人?
甚至欺負到他的頭上?
竇雲把做這些事情比較過分的王相等十數人的名字告訴了袁樹,袁樹點頭表示這件事情他會解決掉。
然後,他決定先把這些混蛋們伸出來的爪子剁掉,讓他們知道,自己是全方位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存在!
你們,不配針對我!
於是,袁樹又開始行動了,這一次,他的行動程度更加暴烈,主動出擊的力度超乎想象。
從六月到七月底,將近兩個月的時間裡,袁樹以超強旺盛的精力體力和那群依附於弟子存在的馬氏門生們展開了不下三百次辯經活動。
那真叫一個入萬軍叢中殺個七進七出,殺的人為血人馬為血馬。
最後的結果是——
三百零九次辯經,他贏了三百零三次,平六次,負零次。
之所以平,是因為論題本身具備極大的爭議性,東漢以來諸多大學問家也無法給出足以服眾的解釋。
加上對方意誌力超乎尋常的頑強,死不認輸,死不放棄,袁樹百般炮轟也不能將其精神擊垮,於是算作平局。
剩下的三百零三次,其實也不乏有一些爭議性很大的說辭。
但是問題在於與袁樹辯論的對手實在是扛不住袁樹連珠炮一般的言論轟擊,實在是無言以對,無法堅守陣地,硬生生被炮轟出局。
這就屬於精神力不夠頑強、心態不夠堅強的人,明明還沒輸,卻在心裡麵認輸了,於是便輸了。
於是乎,袁樹除了“路中悍鬼”和“大家的袁師兄”之外,又有了一個“辯經不敗袁神童”的稱號,就此在實際意義上成為了馬氏門生弟子群體中所公認的最強嘴炮,名望大漲,直逼當初力壓群雄的最強高足鄭玄。
該說不說,這群依附於弟子存在的門生們也算是有一些能耐,尤其那六次平局所麵對的六個門生,不說學術水平如何,每個人的意誌力還是足夠頑強的。
在袁樹凶猛的嘴炮轟擊和精神衝擊之下,居然硬生生扛住了。
實在是不簡單。
但是少數人的平局無法掩飾整個團體的全麵失敗,在學術層麵,在辯經層麵,袁樹一個人鎮壓一個群體的威名已經成就,不可動搖。
這也使得這群門生們背後的弟子群體心驚膽戰,對袁樹從害怕、忌憚升級為了正兒八經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