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等卑劣之人,隻要馬氏興盛,哪怕沒有關聯,他們也會圍上來,如果馬氏衰敗,就算恩重如山,他們最多冷眼旁觀,老師,您以為呢?”
袁樹像是一個出拳迅猛的拳擊手,一言一語就像是左勾拳和右勾拳,極為快速且精準的打在了馬融的弱點上,把馬融打得搖搖欲墜。
他之所以廣泛收徒,除了想要傳播自己的學問之外,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給馬氏家族添磚加瓦,發揮餘熱,照拂後人。
但如果真的像袁樹說的那樣,如果馬氏自身不行了,那些品行惡劣的弟子們,真的會回饋馬氏嗎?
自己對他們寬容,是為了回饋,是有目的的。那麼他們的回饋,又會是沒有目的的嗎?
馬融越想越是心亂如麻。
“與品行惡劣之人談論回饋,就好比與虎謀皮、與狼共舞,老師,您半生心血,就是為了這些狼心狗肺之徒嗎?”
袁樹瞅準時機,一記直拳轟在了馬融搖搖欲墜的心理防線上。
於是馬融的防線崩潰了。
他深吸一口氣,目光直視著袁樹。
“這些話,都是你自己想說的?還是誰教你的?”
“弟子乃神童,何須他人相教?”
袁樹冷笑道:“老師,莫要以尋常十歲孩童看待弟子,弟子所見所聞所思所想,可比那些二三十歲的人還要更多,更深。”
“好……好……”
馬融沉默片刻,緩緩開口道:“術,你所說的,確實很有道理,為師也不得不重新審視,但是,你要為師處置這些弟子,不論未來如何,當下,為師卻會遭到怨懟,你讓為師如何待之?
你也不要覺得為師膽怯怕事,為師老了,八十七歲了,早已沒有了什麼膽氣,所求者,無非是安度晚年,哪怕是粉飾太平,也不想死於憂患之中,所以,術,你明白為師的意思嗎?”
“當然明白,老師無非是不想承擔任何風險罷了。”
袁樹笑道:“無所謂,隻要老師願意,那麼,儘可對外宣稱,此事是因為他們得罪了弟子,得罪了袁氏,所以才被驅逐,弟子不在乎他們的怨懟。”
“你真要一力承擔?”
馬融盯著袁樹,問道:“你袁氏一族門生故吏遍天下不假,但是樹敵頗多也是真,你小小年紀,就要給家族添一筆怨懟?”
“家族發展的那麼強盛,不就是為了應對這些事情嗎?”
袁樹無所謂的笑道:“家族弱小了,當然不敢招惹他人,但家族強盛了還不敢招惹他人,那家族不是白強盛了嗎?這般畏首畏尾的強盛,又有什麼意義?畏首畏尾的強盛,真的是強盛嗎?
至於馬氏,老師,馬氏為了我而逐出那一十七名敗類,自然得到了我的感恩,這等恩情,必將銘記於心,在老師看來,是袁氏的感恩比較有份量,還是那一十七個大小家族的感恩比較有份量呢?”
馬融被袁樹的反問問的目瞪口呆。
少頃,他終於回過神來,心中思緒萬千,看著袁樹,隻覺得五味雜陳。
最後,千頭萬緒,隻剩下了一種感觸。
年輕,真好啊……
當天晚上,袁樹心滿意足的大搖大擺的離開了馬融的內堂,第二天早課時,馬融那邊便傳來了消息。
李泉、趙興、王相等一十七名弟子,將被開除。
他們背著老師肆意妄為,勒索門生財物,恃強淩弱,道德敗壞,嚴重損害馬氏家學名聲,嚴重損害馬融本人的名譽,所以,馬融決定將他們逐出馬氏家學,不準再以馬氏弟子自稱。
除了盧植以外的其餘六名高足也因為傳授不利、欺瞞恩師、對恩師布置的任務不夠重視而遭到馬融的訓斥,被要求麵壁思過十日,不準外出。
這個消息對於廣大馬氏門生群體來說,無異於一顆超大當量的凝固汽油彈,直接就把不太熟的馬氏門生群體全部變為熟人。
袁樹要幫他們去討回公道這個消息從昨天晚上開始發酵,當時除了少數人,並沒有什麼人覺得這件事情會有改觀。
就好像當初盧植義憤填膺的要去為門生們討回公道,結果也沒有什麼結果,盧植隻是在之後更加細致的為門生們傳授學識。
至於其他的,一切照舊。
當時的馬氏門生們都很失望,覺得他們的苦日子還遠遠沒有到頭。
連盧植都沒有辦成的事情,袁樹一個十歲孩童,就算有神童之名,就真的有那麼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