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這小子,還是歸附他底下。
傳出去,他林宅的名聲、威望,也一樣不會受損,還能白收一個林姓武夫,一舉兩得。
可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如果季修真是個普通泥腿子,倒也罷了。
但他偏偏兩世加身,還被眼界開闊的段沉舟開了‘誌氣’。
所以,他的眼眸洞若觀火,仿佛不是局中人。
在他眼中。
林鎮海這一席話,不過隻是場麵話而已。
若不是陸羽上門,
就算自己是武夫,入了勁,一旦被他逮著,大棒加甜棗威逼利誘之下,也有的是法子整治自己,不就範也得就範。
之所以提起收‘義子’。
也不過是看到了有人來林宅搶人,因為顏麵之故,不願將他這個‘奴籍馬夫’輕易放走罷了。
他確實高看了自己幾眼。
但也僅僅隻是幾眼。
若是這樣,便要叫他拋去兩世名姓、割掉血脈親情、日後不祭祖、不祀墳,數典忘宗
怕是不太夠。
這茶,他能給段沉舟奉、跪,因為,他是‘師’。
可林鎮海
最多,隻是曾經的‘主子’。
但當自己入武夫,他撕裂奴契開始。
便隻剩下了一道情分罷了。
這情分,不夠讓他跪!
念及至此。
季修輕輕抬手,撥開了一側茶水。
這一舉措。
令林鎮海臉上的笑稍稍淡了幾分。
也叫陸羽為之側目。
“東家。”
季修垂下眼皮:
“父母之姓,不可棄也。”
“家中舍妹年幼。”
“他離不得一個姓‘季’的兄長。”
“既為季家子,難為林氏郎。”
“日後若有機會,贖回奴籍與二小姐賞銀的情分,季修,自會償還。”
“但這一次,恕難從命了。”
他抬起頭,昂首平視,即使眼前之人,乃是淬骨大成!
這一刻,季修也沒有什麼懼怕。
他對著林鎮海坦然自若,作揖過後,偶然瞥見了內堂輕紗帷幕下,半探出頭,正自怔怔不語,似乎被他如此‘膽大’的話,給震住的林如月。
微微頷首,隨即轉身離去。
一側陸羽愣後,不由大笑,對著林鎮海告了聲辭,也帶著火窯管事一並跟上。
“我這師弟”
“有大氣魄!”
“不似貧家子!”
陸羽的眼神,神采奕奕。
若是被這‘義子’名頭給唬住,馬不停蹄,便跪拜奉茶。
那麼,那時候他這個前來助拳的陸莊少東家,麵子往哪裡擱!?
區區義子,管個破鋪子罷了,也就名頭好聽!
論好處,還不及他陸莊‘門客’半分好!
師弟如此有心氣兒。
他也不能薄待了他。
回去,便求老頭子,給他請個上乘待遇,將這林宅給比下去!
“此子,不類我。”
“當年的我,為了一點機會,都是拚儘全力,若改姓便能扶搖直上”
“改,又有何妨?!”
林鎮海捧起茶,啜了一口。
他看到光灑在季修背影,叫這個貧家泥腿子如獲新生。
待到林如月走出,看見她的目光一直都在此子的身上,更是點評一句。
“他給了陸羽麵子,卻駁了我的麵子。”
“是覺得”
“我,就不能給他上點絆子麼?”
人影漸漸走遠,林鎮海哼了一聲。
然而,未過多久。
外院,卻突然響起了一圈喧鬨。
“大小姐是大小姐回來了!”
聽到這動靜。
豁得!
林鎮海猛得起身,眼神大亮,將這小子不識抬舉的心思,直拋到了九霄雲外:
“我‘安寧林氏’的麒麟女”
“回來了!?”
踏過林宅的門檻。
季修與陸羽肩並肩,隻覺身上枷鎖儘除,走路都帶著風。
耳畔陸羽還在拍著胸脯:
“師弟,你給足了我麵子,你放心,隻要你之後去衙門改了籍貫,我便是求,也會從老爺子那給你求來一個上等待遇!”
“你瞧著吧!”
二人一路並行,出了林宅,然而就在季修走過大門時。
剛巧,與一穿著雲紋水仙裙,以輕紗覆麵,腰佩長劍的女子,擦肩而過。
隻不過,二人誰也沒注意。
唯獨那女子,駐足於此,往回望了一眼。
一眼過後,便沒入宅中,消失不見。
緊接著,
整座‘林宅’,都轟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