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呢喃著這個名字,半晌皺了皺眉:
“我聽過你的名聲。”
聽過我?
季修一愣。
結果,那戶吏打量了他一眼,眼眸便帶出了幾分不喜:
“剛成武夫,鞭笞上司,性情暴烈,林宅東家要收你作‘義子’,你都不願,摔門而出。”
“季家子”
“你卻是不知,你錯過了什麼造化!”
“就在昨日,那林宅九年未歸,曾拜入練氣大家門下的大小姐,剛巧回來。”
“與那等人物,若是能攀上幾分親嗬,這輩子受用無窮。”
“隻可惜”
他搖了搖頭,往椅背一靠,伸出了五根指頭:
“尋常人家,你成了武夫,這契子解就解了,沒什麼。”
“但林宅”
“這錢,衙門得給人家送回去。”
“再加上一來二去的辛苦費。”
“五兩。”
“交錢吧。”
大小姐,拜入宗門,練氣大家?
不自覺地,季修眸子一縮,便想起了昨日見過,腰間佩劍,麵帶輕紗的女子,不由凜然。
便是她麼?
隻不過
這消息,竟傳得這麼廣,而且將他抹得如此黑?
聽到這戶吏毫不客氣的開口,季修不由一陣牙酸。
武夫入熬筋,哪怕是奴隸身,也無需任何條件,就能更改‘戶籍’。
但眼前這小官
卻擺明了,是要吞他民脂民膏,撈取外快!
閻王易見,小鬼難纏。
若是他有,交了也就交了,但是
就在季修有些左右為難之時。
一聲淡語傳來:
“大玄定朝以來,便有規矩祖訓。”
“凡入‘武夫’者,當可掙脫枷鎖,得入武籍,淩駕於民、賤籍之上,免去春秋二稅,不必拘於本土府縣,可自由出入其他境地。”
“彆的地方,倒也罷了。”
“這裡還偷奸耍滑”
“再有下次,本官治你的罪!”
不鹹不淡的話語落下。
戶房外,駐足於門檻,一身黑衣常服,背著雙手,威嚴如獄的挺拔身影,剛巧路過,望向那戶吏。
當即,將他嚇得一個激靈,便竄了起來:
“大大人!”
“是!”
“我,我錯了,我這就為這季家子改籍!”
嗖,嗖嗖!
他一句怨言都沒,與方才的懶散截然不同,飛快的改籍換戶。
一炷香不到,就將一塊嶄新的木牌子交予了季修手裡。
速度之快,叫季修沉默。
【江陰府,安寧縣,火窯街季修,入武夫,錄‘武籍’。】
【從此可免春、秋二稅,可離本縣之土,有去往他府、諸縣資格。】
握著這一枚代表脫離‘枷鎖’束縛的身份木牌。
看著眼前眼神諂媚、驚懼,看著那門檻處黑衣人的戶吏
季修看也不看這欺軟怕硬的家夥一眼,走到門口,猶豫了下:
“這位大人,多謝仗義執言。”
“你”
他話未講完。
便看到這人一回眸。
一對鷹眸,隨即直直的刺入了他的視線:
“你,便是段沉舟的弟子?”
季修一愣,隨即想到了段師曾在衙門當過一段時間的‘都頭’,以為這位是他的同僚,不由作揖答道:
“我算不上是段師的弟子,不過我的刀確實是他教的。”
“這位大人,你是段師在衙門的同僚?”
同僚。
這黑衣人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
“我名‘顧百川’。”
“算是段沉舟的故人。”
“我調查過你一些事兒,所以知道。”
“你去吧,代我為你師傅問個好。”
顧百川頷了下首,算是默認。
叫季修即使心有疑竇,但看著他這一副模樣,也不好多留,隻應承了句,便抬腳離去。
隻留下了那戶吏戰戰兢兢,腿肚子都在打顫。
他看著眼神淡漠,黑衣擺下不經意間露出的一抹‘蒼鷹’紋牌。
在季修走遠後。
膝蓋一軟,‘撲通’一聲便跪下了。
“百百戶大人!”
“我,我真的錯了,我!”
這戶吏連話都哆嗦了。
蒼鷹牌,代表來自‘北鎮撫司’。
這個機構,有監察天下,巡狩‘外道’的職責。
而眼前這位,可不隻是緹騎、旗官。
毫不誇張的講
若是要他的命。
這位點個頭,便是了,誰來了都不敢說個不字!
隻不過,顧百川眼裡完全沒有這個小吏。
他隻是看著季修遠去的背影,挑了下眉,似笑非笑:
“段,沉,舟。”
“他也會教彆人刀?”
“看來是真的沒了心氣。”
“可惜了他那一脈的‘秘傳武道’,或許,就將在這裡斷了代了。”
“不過那小子”
“倒是有些意思。”
“或許能試著吸納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