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河吹落夜色,吊掛一輪星月。
深秋天色落下的早,有些出力氣的苦工回到家中,媳婦才剛燒起炊煙,嫋嫋升起。
但在火窯東街,一條冷清的街巷裡。
一處宅院,卻宛如燒開了爐般,一股又一股的烏煙帶著沸騰的蒸氣,直衝雲霄,將所有的炊煙氣,全都壓蓋了下去。
叫被風雲會魏鼎昌請來,跑了一整天的廖教頭,揚起白眉,猛得一皺:
“大晚上的,這是著火了不成?”
他循著在風雲會火窯中問出的地址,定睛一望。
卻發現,那宛若‘著火’一般的宅子
正是他的目的地。
於是當即擼起袖子,露出精壯的臂膀,提著一口戰神刀,氣勢洶洶:
“這就是那捷足先登,搶了老夫‘應夢賢徒’的武夫家宅?”
“虎豹館姓楊的,屁都不吭一聲,也不冒出個頭,愣是不說說情況。”
“陸乘風那老東西,隻說是個斷臂的外罡,也沒說其他的。”
“不過既然住得這麼偏僻,想來也不是什麼家底殷實、來曆頗深的家夥。”
“大概率就是個窮儘家財,修了半身武藝的破落戶,供養自己都不夠,哪裡還教得起彆人?”
“教徒弟,就像是養兒子。”
“又要買宅佩馬,又要送他學武,那白花花的銀子撒下去,哪裡是他這等隻修自身的窮苦武夫把握得住的?”
“就得讓老夫來!”
“老夫早年投身府城‘玉石行’,得東家蔡氏賞識,一口‘斬鯨刀’坐鎮一個檔口,都鎮得住,還被擢升至主家,跟了四爺。”
“要不是當年出了那檔子禍事,老夫殃及池魚,被頂了罪”
“如今在府城,高得不談,‘百業營生,三十六行’裡,謀得一份體麵,綽綽有餘!”
“雖說時運不濟,落腳安寧,令人唏噓。”
“但最近幾年,也是憑著把刀開枝散葉,門徒遍地,又得縣尊賞識,有操練縣兵資格,得了個教頭稱謂。”
“也算身價不菲,有頭有麵,雖常常因為不能回府城,追求更高的‘仙衣’秘法,甚至是‘練氣大家’,但也算勉強過活。”
“可偏偏叫老頭子在這窮鄉僻壤,聽見了個真正的好苗子!”
“才十六歲就這般,可塑性極大。”
“若是悉心培養,能夠打破‘第一大限’,送往主家受到重用,有入‘府院’,考‘武試’的資格,到時候東家指派一庶女下嫁”
“說不定蹭著弟子的光,老頭子我也能有機會回去!”
蹬蹬蹬!
扛著一口戰神刀,在五百裡安寧縣可以說橫著走的斬鯨刀廖師傅,哼哼的踩著青石板道,口中呢喃,眼神發亮。
隻見他發絲披散,如同一頭張牙舞爪的武獅,便就這麼橫衝直撞的,踏了過去。
“哪怕隻有那麼一絲絲的可能”
“也不能叫他人搶走老夫的‘應夢賢徒’!”
足足緩和了良久良久。
季修覺得恢複了知覺。
才終於從那口大爐子中爬出來,擦乾身子後,長呼一口氣,穿上衣衫,還沒來得及體悟,就被段沉舟喚了過去。
不知何時。
旁邊的段沉舟,已經拉了個馬紮,靜靜的坐著。
“從此刻開始,你已經正式‘淬骨’了。”
他的眸光中帶著幾分好奇:
“過來過來。”
“讓我試試斤兩。”
當年他師父‘誘騙’了人龍女,才坑來這門築基法,聽說臻至頂峰,汞血銀髓,可號稱‘龍骨如玉,滴血溶金’。
也正是因此,才奠定了那老頭未來成就,險些成了自‘天下刀宗’崩潰後,號稱最有希望繼承刀脈遺澤的天縱奇才之一。
饒是段沉舟也不得不感慨。
若是生在同一個時代。
莫說他壓得‘江水同輩,刀不可敵’,就算再拔高一個層次
怕是在他麵前,也拔不出刀。
不過現在不一樣了。
自己親手教得徒弟,真真正正的走了他的老路,修得還是真宗築基的龜蛇大磐樁。
若是都能修滿,根基定然比老頭子當年,更加渾厚!
“你教了兩個徒弟,都沒教成模樣。”
“哪比得上我一出手,便教出一個有望闖進‘玄京’的大才?”
“嗬!”
看著季修那細膩光滑、泛著金玉的肌膚,內裡似含著恐怖如岩漿般的沸血,一根根骨頭,更是隱約鉛上了淡淡的‘鐵色光華’。
仿佛被捶打、被汞血一遍遍的洗刷之後,徹底的脫胎換骨。
段沉舟不由自傲一笑。
隨即大掌拍落,捏了兩把,隨後又敲打了番,頗為滿意。
“不愧是號稱給龍種修行的‘滄龍九變’築基篇之一,這些外道的法門,確實比咱們一府裡藏匿的那些‘淬骨法’要更加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