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已傍晚,七月末的這一場雨醞釀了許久。
靜園本就幽靜,風雨之下,蛙鳴鳥叫,更顯出幾分靜謐。
煙雨朦朧中,隻見應如是緩緩走近。
但見她身著素裙,烏黑頭發隻用一根紅繩係著,雪白柔荑打著細傘,麵上無有粉黛,本就國色天香的容貌在浴後冒雨而來,更增幾分慵懶閒適。
孟淵看的分明,三小姐終於不把自己當外人了,她竟穿著一青色木屐。
雪白腳背露出,足踝圓潤。足尖上點了紅,於朦朧雨霧中走來時好似江水上的點點驚鴻。
孟淵是端正君子,目不斜視,抱著香菱行禮,然後一手托香菱屁股,一手接過三小姐收起的雨傘。
應如是棄了木屐,裸足坐在矮案前。
孟淵見她不管腳濕不濕就往屁股底下坐,本想幫忙擦一擦的,但終究沒好意思開口。
應如是與明月坐在一邊,孟淵抱著香菱在另一邊。
遠處有雷聲陣陣,應如是見香菱還在熟睡,且把肚皮露在外麵,不似往日雷雨天時把頭埋到窩裡,可見香菱十分信任孟淵。
“你二人麵上都有輕鬆之感,看來此行還算順利。”應如是微微笑,又打量對麵的孟淵,道:“孟雙絕此行收獲如何?”
“不過是聽話做事罷了。”孟淵盤坐,一手撓著香菱的肚皮,一邊謙遜非常的回話。
應如是見孟淵微微低頭,貌似乖巧,便也不說話了。
明月朝孟淵微微抬了抬下巴。
“倚樓聽風雨,淡看江湖路。此間雖無樓閣,卻有風雨。”孟淵麵上帶笑,看向應如是,道:“此一行也有風雨坎坷,可到底淌出來一條路。隻是遇到了一些事,想要稟報三小姐。”
“孟雙絕到底是入了詩社的。”應如是誇了一句。
“不敢當三小姐誇讚。”孟淵謙遜又乖巧。
風雨正盛,孟淵說起了此行經曆。
從鬆河府出發,到飛元真君成名,乃至葫蘆山論道,山底惡戰,及至回返。
孟淵經常聽香菱絮叨,是故也有了幾分扯故事的能耐,當真是講的真真切切。
夜漸漸深沉,雨漸漸停歇,孟淵說完之後,才點上燈燭。
那長明燈和黑皮鼠,以及西方佛國來客都不算什麼,自有鎮妖司去管。但信王的四大家將摻和進去,卻不知在謀劃什麼了。
“獨孤盛是先帝的兄弟,自小性情內斂,寡言少語。”應如是看了眼明月,又道:“獨孤氏以武起勢,後代中也大都修武道,其中多有天賦絕佳之輩。”
說到這裡,應如是笑了笑,接著道:“獨孤盛於武道上頗有天分,傳聞不到二十歲時便已七品境界。”
孟淵暗暗思量,覺得此事若是真的,那獨孤盛確實有天分。
“後來獨孤盛封信王,就藩平安府,總管一地軍政事宜。”應如是對這些往事很是熟稔,“不過獨孤盛醉心武道,向來不理會雜事。後來迎娶了青羊宮的人,誕下獨孤亢。後來那位王妃身隕,青羊宮不高興,獨孤盛就被趕到了鬆河府。”
孟淵聽出來了,獨孤亢的母親亡故大概跟獨孤盛有關。
而獨孤亢的亡母出身三大道門之一的青羊宮,地位不低,人家肯定不樂意。
這鬆河府雖是富饒之地,但獨孤盛卻完完全全成了閒散王爺,再沒半分實權。
孟淵在鎮妖司也算乾過的,知道鬆河府衛所不僅捉妖降魔,其實也有監察一地官員的責任,當然也要監察信王。
“所謂四大家將,不過是獨孤盛的練武的同伴和教習。”應如是瞥了眼打呼的香菱,接著道:“郤亦生六十歲上下,武道六品境界;楊玉瓶自不必說,那熊無畏男隻是七品、何九郎也是六品。”
“這四個人性情各異,但是都得過獨孤盛的大恩。”
“不過在獨孤盛被趕回鬆河府時,他便已遣散家將。那四大家將也沒了蹤跡,聽人說在西方國露過麵。”
應如是淡淡說完,朝孟淵笑了笑,道:“現今人家獨孤盛可不會認這什麼四大家將。”
“三小姐,有些事是不看證據的。”孟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