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夜,
西門豹平熄了白日中投巫婆入河的軒然大波,便懷著對之後鄴縣的治理入睡,
也許是白日做的事過於激烈,
也許是西門豹對治鄴之事心思沉重,
睡意上湧後,他便開始做夢。
夢境之中,
一個身散金光的巨人站在他的麵前,問西門豹,“你是此地的官員?”
西門豹自覺在夢中,也並未生出太多驚悚震然之情,隻對著那金光巨人道,“某是受國君之命,治理鄴縣的西門豹。”
何博一聽,心裡對自己的猜測更加肯定了——
《西門豹治鄴》的故事,在後世不說人人皆知,但也是流傳廣泛。
更不說鄴城延續兩千多年,於後世仍舊存在。
他為人之時,也曾去鄴城遊玩過,聽著導遊對“西門豹”大吹特吹。
所以當今之世,
的確是華夏戰國之時。
唯一的問題,就是是神魔版本的華夏,還是正史版本的了。
“你是何人?”
何博聽西門豹對自己問道。
於是他低頭看著“嬌小”的西門豹,輕笑一聲,“白日時你我曾見過,為何此時還要再問我的身份?”
西門豹思忖一番,說道,“某白日所見,並沒有如閣下這般神威者。”
如果是那傳聞中有溝通鬼神之能的巫婆……那便不可能被自己帶著幾個衛士,就扔到河裡沉底了!
何博看他思索的模樣,便問他道,“你對漳水河伯如何看法?”
許是在夢中,一切感知皆因之頓化,也有可能是西門豹向來不信鬼神之事,並未曾多想這話語背後的含義。
他隻道,“鬼神之事,虛無縹緲,不足以信,漳水流長,雖有河伯之名,卻未見過河伯之事。”
言外之意,便是西門豹認為“河伯”並不存在,皆是當地巫覡斂財害人的借口!
何博在心中微微點頭。
雖然他在力量上,的確可稱“漳水河伯”,但這並不代表,他對像西門豹這種務實肯乾的官員不欣賞。
想他還是人的時候,對鬼神也未曾多信嘛!
隻是時移世易,他已然換了個身份。
“如果河伯的確存在呢?”何博又對西門豹問道。
西門豹答,“若是真的有漳水河伯,那鬼神為何貪圖凡人女人之美貌,索要世俗之錢財?”
“人間豈能和天地鬼神相比?”
何博讚同道,“你說得有道理,收斂錢財迫害鄉民,的確不是鬼神本意。”
“當今之世,能如你所想的人稀少,如你敢做的人更加不多。”
“難怪你可以做那名流千古的西門大夫,魏國名臣。”
西門豹聽後,當即動容。
他如今初受魏侯之命,才任鄴令,如何稱得上是“大夫”“名臣”?
偏偏這巨人說的確實篤定,仿佛日後必然如此。
這等話語,莫非是讖?
“閣下究竟是什麼人?”
西門豹對著巨人問道,神色有些急切。
巨人哈哈一笑,揮手卷起大風將西門豹送出了這片夢境之地,隻留一句在其耳邊。
“不過是名路過的漳水河伯罷了!”
……
“啊!”
在夢中忽起忽落的感覺讓西門豹頓時驚醒。
等擦了擦臉,回過神來後,西門豹不由想起了夢中之事。
“記得這麼清楚……這真的是夢嗎?”
推窗望月,西門豹睡意全無,披衣整理起了白日令人收集來的鄴地情況,一邊如此想到。
“漳水河伯……”
“名流千古!”
“大丈夫既生世間,又豈能做無名之輩啊……”
鬼神入夢,
西門豹隻當是白日所為,以至於夜有所夢。
畢竟入睡之時,他還惦記著如何安撫迷信鬼神之說的鄉民。
那巫婆毒害一地,但當地人卻一直聽信其言,每年都送個年輕女子去沉河,隻等到走投無路了,才會逃奔他處,可見誠信。
白日所為,也就是西門豹新官上任,身邊又有衛士拱衛,他們被嚇住了而已。
等緩過神來,該拜神的還會拜神,想斂財的還要斂財!
不容易,
治理一地的確不容易!
但夢中提到的“千古留名”,卻實打實的讓西門豹記在了心底。
華夏自古重史,
若是真能傳個千百年的名聲,比之諸侯社稷,又差到哪裡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