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當地鄉民又作何反響?”
西門豹找來自己的仆人,問他去城中鄉野打探來的消息。
在考查了鄴縣四周的環境,以及尋訪了不少本地人後,西門豹得知,漳水雖急流,足以令人物落水後轉瞬而逝,然要說發水的頻率,卻是不多。
這本是一件好事,可惜當地鄉紳吏員卻借此和巫婆勾結,謊稱這是“獻祭鬼神”的回報,年年斂財。
鄉野之民不通學問,少知天文,隻當這的確是祭祀的功勞,因此熬了這麼多年,大多隻在實在負擔不了的情況下,奔逃他處。
除此之外,因城池地勢較高,開墾出來的田地距離漳河尚且有一段距離,取水不便,加之巫婆吏員時時催促,年年鞭撻,使得鄉民疲憊貧困,逃亡日多,田地一荒,天日一高,便有乾旱之事。
因此,
西門豹便有意在鄴縣修建水渠。
但修渠之事,並非一朝一夕可成。
看鄴縣鄉民被巫婆哄騙得團團轉,便可知要當地人思慮長遠,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西門豹隻能趁著自己新官上任,還沒有燒完那三把火,將修渠的命令傳了出去,規劃出幾條引水之渠的路線,召集民夫奴隸,做了個還算不錯的開頭。
隻是日子一長,便有不少人開始抱怨,說自己是鄴地土生土長的,這麼多年挑水運水也算過來了,卻是比不得鄴令修渠的辛苦。
“抱怨的越來越厲害了。”仆人如此答道,“就連之前受恩惠的人,也有些抱怨。”
在和當地鄉紳商議結束後,西門豹便從他們那裡要來了不少錢,一部分用於修渠建廟,一部分則是補還給受“河伯娶妻”之害者。
因為多年以來,鄴縣逃亡的鄉民太多,留在本地的少,對於補償之事,本就出了不少錢的鄉紳也不怎麼吝嗇,既然縣令索要,他們便各自吐了一些出來。
後者收到錢財,自然對鄴令西門豹大為感激。
隻是世間通透人太少,在被征發去修渠之後,西門豹的恩德便被一些人忘到了腦後,抱怨起了鄴令的“沒事找事。”
對此,西門豹隻道,“民可以樂成,不可與慮始。”
“現在他們因為修渠的辛苦而抱怨我,可百年之後,他們的子孫會記得我的功勞!”
“你繼續去鄉野巡視,若鄉民隻是抱怨,就不用去管;若是有人想要因此破壞修渠之事,再來彙報於我!”
仆人應了一聲,又退了出去。
而另一邊,
調試多時的何博終於成功讓自己上了岸。
也許是權能所限,
在漳河時,他能隨心所欲,自有“此間全知全能”的威風和感覺。
可是一上岸,
便猶如魚兒離了水,草木失了根,處處不利索。
好在感覺差歸感覺差,總歸不似在發鳩山或黃河邊那般,有滔天排斥之意,讓何博難以存進。
此時何博的感覺,
就如同人踩在了河邊長久糜爛的河泥之中,初時未查有變,過了段時間,就慢慢為河泥吸附,拔腿都艱難。
不過若是真的撐不下去了,何博念頭一動,他所幻化出來的這假象就地消散,再回漳河之中,也就是了!
後路無憂,
何博自然可以忽略那股不適之感,背著手在河岸邊來回踱步,享受起這數年未曾有過的“腳踏實地”。
等他享受的差不多了,這才有了更進一步的心思。
何博向著鄴縣城池所在的方位走去,看見許多人正在挖掘渠道。
他耳聰目明,隔著老遠,也能看到打著赤膊的鄉民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然後對自己的同伴說道,“這水渠能不能修好且不說,就是不知道修了能有多大作用。”
“我們鄴地,眼下就這麼些人,哪裡用得著太多的水?”
人少,
需要的糧食就少,
需要耕種的田地自然也跟著少,
在有些人看來,與其辛辛苦苦的挖這麼幾條水渠,還不如隻在農忙的時候,去漳河邊挑水。
“瞧你這話說的……有種農忙的時候彆嫌挑水麻煩!”
也有明白事理的人說道,“忙一時和忙一世,這點道理你不知道?”
“這水渠修好了就在這裡,難道還能被人拿走成自家的了?”
“去年,你挑水挑來挑去,一桶倒了半桶,還差點累趴下,躺在床上嗷嗷叫,忘啦!”
那人被臊了一臉,不跟對方搭話,但還是梗著脖子,“哼!”
“修渠是從漳河引水過來,隻怕得罪河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