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才有西門豹這個國君麵前得用的人才,被下放至鄴縣為令的事。
“你想要我說些什麼?”
何博反問道。
西門豹先是提出,“於魏國如何?”
何博搖了搖頭道,“治理國家,這個我不清楚。”
何況這時候三家才瓜分了晉國,正是各自爭搶戰利品,一團亂麻之時,諸事未定,就連國境都是東一塊西一塊的,像鄴縣所在的魏國東郡,對於魏國本土來說,便是一塊飛地,中間夾著個韓國。
何博區區一條主流在東側,大多流經趙國邯鄲郡的漳河,對魏國又有多大了解?
當然,
如果硬要說的話,
後世那些說爛了的“輕徭薄賦、獎勵耕織”等等,自然能拿出來讓還沒有積累太多曆史經驗的戰國初期人士開開眼界。
不過,
何博並不想涉及這一方麵。
還是那個理由——
他隻是一條河罷了。
於是西門豹微微直起了腰,又問,“那於鄴地何?”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何博又搖了搖頭道,“畢竟我並非鄴令。”
西門豹眉頭微皺,不再俯身,而是同何博相對而視,“那……於水利修渠何?”
何博原本還想繼續搖頭,但發現西門豹的態度已然轉變,便哈哈一笑,“水利我沒有修過,但對於漳河,我還有些話可以說的!”
西門豹由此神色緩和了下來。
也不怪他看菜下碟,
實在是如今天下,諸侯爭雄,已然不似之前。
此前諸侯雖然爭霸天下,但在大局之上,仍然少不了“溫良恭儉讓”,貴族打仗都不會下死手,即便大國強壓小國,隻要小國服軟了,也就鬆口了,甚至還會因為小國認了自己為大哥,而各種相助。
故而後世有雲:“春秋爭霸”。
所為“霸”者,諸侯中之大者,為諸侯盟主者也。
而隨著三家分晉,這世道也仿佛換了副模樣,悄然間變得更加複雜殘忍。
西周之初受封,源於武王血脈,存續數百年,曾踐土會盟的姬姓大國晉被肢解,社稷不保,周天子還親自承認了瓜分晉國的三家卿士為新的諸侯,進一步促進了禮崩樂壞。
此事一出,天下諸侯為了保全宗廟、地位和權勢,即便再怎麼守舊,也在思索加強國力的辦法。
而上位者有圖強之意,下麵自然有所反應。
如此,
便是“實用”大行其道。
即便道理講的再好,
不能使我國力增強,
使我宗廟永固,
使我權威不落,
那也是沒用的。
這也是為何後麵法家會迅速發展,得到各大諸侯重視的緣故。
西門豹師從西河學派,雖是儒家分脈,其開派宗師子夏,是孔子門徒。
然而相對於其他“文質彬彬”的師兄弟,子夏的學說顯得更加激進一些,比起儒家提倡的道德禮法,子夏更加重視儒家治理調和世間的“術”,並在一定程度上,要求治理方式要與時俱進。
因此後世有言:“孔子說禮法,曾參取禮,子夏取法”。
子夏自己曾言:“君子有三變:望之儼然,即之也溫,聽其言也厲。”
要求君子除了要溫文爾雅外,還要有一定的權術和心機。
不難看出,這些對於“君子”的要求,和法家提倡的察勢和用權較為相似。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西河學派,也稱得上法家源流之一。
西門豹出身平民,憑借求學西河,得到國君賞識,得以晉身,自然對“用法”更加關注。
何況他初來到鄴縣,行事便激烈,足以見得,西門豹迫切希望做出一番成績,好讓自己轉回魏國核心。
他禮賢下士,
是圖人能提供的好處。
若隻是浪費時間,
那更不需要浪費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