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博原本在銅鞮山上,欣賞著春日中的鳥獸追逐。
他站在銅鞮水流出銅鞮山的地方,看著水邊嬉戲的飛鳥。
有一隻夜鷺在水邊站著,企圖抓魚。
有一隻夜鷺在水邊縮著脖子,陰暗爬走。
有一隻夜鷺漂浮在水上,用爪子劃水,混入野鴨之中……
總之,
在後世網絡中活得很抽象的夜鷺,
在戰國之初,同樣享受著自己的生活。
何博也很喜歡這樣僅憑自己,就能活出“千姿百態”的生命。
趁著陽光正好,源流清澈,
何博光著腳,行走上水麵,從一隻隻禽鳥遊魚身邊路過。
山中的泉水汨汨流淌,彙聚到這裡,然後流出山,流出銅鞮,流入漳河。
有遊魚跳躍出來,穿過何博幻化出來的身體,又落到水裡,然後後知後覺自己好像撞到了什麼東西。
不過魚腦子本來就不大,沒一下,就潛到深處嘬正在水底陰暗蠕動的田螺去了。
有走獸跑過來,不知道從哪個藏在蘆葦叢中的鳥窩裡翻出來幾個蛋,高興的吃下,舔了下嘴後再來水邊低頭喝水。
何博就攏著手看它們,都沒有注意到,那青色的進度條悄無聲息的滿了。
一股熟悉的感覺襲來,
何博的視角再次抬升到天上,感知完全籠罩住了銅鞮山的每一個角落。
從山深處,吹來了微微的風。
風來到水麵上,又留下層層的痕跡。
何博看著那波光粼粼的水麵,眨了眨眼。
“……好像有點不對。”
之前他將漳水乾流和銅鞮水收入囊中時,感受到的,是萬分的飄飄然,舒服的好像要隨時隨地的化成一灘水,隨心所欲的流向四方。
但這次,
何博感受到的,卻是無比的厚重。
仿佛他生來便立於大地之上,是天與地的間隔,是一方土地的鎮守。
不過,
在同山水同為一體時,對生活在自己“體內”的眾生感知,是沒有變化的。
何博可以清楚的感受到,銅鞮山起伏的脈絡。
每一棵樹、
每一根草、
每一粒沙石,
隻要他心中一個念想,便要因風而舞蹈、飄搖、翻滾。
雖然範圍遠遠比不上流經三國的漳水,但何博可以感覺到,在擁有了“山神”的權能後,他對附近的城邑,感觸更加深了。
他最初上岸時,還免不了有些遲滯受阻,好像魚離了河水,人入了泥潭。
隻是後麵隨著法力越用越熟練,還有香火積累,那感覺被削弱到近乎於無罷了。
而距離漳水流域越是遙遠,對他的排斥阻礙,也會增強。
但這次,
若是以山神的權能去感受,何博能明顯察覺到,銅鞮城邑和自己的牽扯極深。
即便不動用法力或者香火來抵消阻力,他也能在銅鞮城中,暢通無阻。
而銅鞮城邑和銅鞮山之間,其實還是有些距離的,比不上鄴縣和漳水的貼近。
與此同時,
還沒來得及深入研究自己“轉職”後,有什麼新變化的何博,就接收到了一份陌生的祈願。
不是從鄴縣的河伯廟宇中來的,
而是從銅鞮城中,那新修的山神廟中傳來的。
上次相遇的老醫者,正小心的對著神像叩拜,祈求他剛剛治療的一個孩子,能夠挺過難關,轉危為安。
“啊!”
“才上任,就有事情做了!”
“這也算是好事吧?”
何博默默想到,順著老醫者的話,看到相應的院落,然後心念一動,出現在了那裡。
他聽到一些嘈雜的聲音。
有主人對仆人的嗬斥,
也有母親因孩子重病難愈的悲泣。
房門敞開著,何博可以直接看到,一個滿臉通紅的孩子,沒什麼力氣的躺在自己母親懷裡,嘴角流出一些白沫。
他很想抬手擦掉嘴角這不符合禮儀的東西,但孩子很累,身體很痛,根本抬不起手。
他用最大的力氣向母親抱怨難受,然後心有所感的看向了何博。
何博向他打招呼,“你好。”
孩子愣了一下,然後反應過來,那聲音是直接傳到自己心裡的。
“你好。”
他如此回複何博,沒有張口說話。
“很難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