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國君身邊的人,
你怎麼不來討好我呢?
而鄴令的地位,也有他人覬覦著。
畢竟鄴縣在魏國的布置中,有著重要作用。
有些自認有能力的貴族和官吏,覺得自己也有能力治理鄴縣,這樣可以更好的獲得魏侯賞識,宣揚自己的名聲。
至於西門豹?
他隻是僥幸獲得了這個機會罷了。
於是,便有人賄賂起了國君身邊的近侍,希望他們可以在國君麵前說西門豹的壞話,讓國君放棄他而改任自己。
等到西門豹離開安邑,去了鄴縣,距離遙遠且消息傳遞的緩慢,近侍們收了錢財,便開始辦事。
魏侯年邁,也不像年輕時那樣意誌堅定,用人不疑。
不斷有人在他麵前說著西門豹的壞話,初時不覺得如何,久了便有些動搖。
而等到西門豹和使者回到安邑後,也讓魏侯驚疑不定起來——
他派出去的使者,都是可用可信之人,身體也足夠健壯。
畢竟若是身體虛弱,又如何能走過那麼長的路程,去魏國各地檢查官員政績呢?
怎麼去得時候好好的?
從鄴縣回來,就變成了啞巴?
近侍因此更加汙蔑西門豹。
於是魏侯在接見了西門豹後,對他呈現上的政績文書,並不全然相信,並想著換一個自己更加信任的人去。
西門豹因此伏地謝罪,流著淚說,“辜負了國君的信任,我實在該死!”
“我過去不知道如何治理鄴縣,現在知道了,請國君再給我一次機會,如果再治不好,願意接受死刑。”
看著自己去年還信任著的臣子,今年便因為失去自己的寵信而惶恐落淚,魏侯心中再次動搖起來。
他抬起自己蒼老的,布滿斑紋的手,讓西門豹站起來,決定再給他一年機會。
西門豹得以回到鄴縣,繼續擔任鄴令。
但是不同於他初次上任時的意氣風發,再次走上前往鄴縣的道路時,西門豹心中隻有苦澀。
何博勸慰他,“靡不有初,鮮克有終?”
“這是古人總結出來的道理,這世上的許多人和事,難免如此。”
“善始善終,已經是聖賢了。”
西門豹點點頭,“我知道這樣的道理,也知道國君老邁,很難再有過去的精明睿智。”
“隻是知道歸知道,心中難免會有其他的感情。”
提拔了許多平民,甚至還任用了戎狄出身之人的魏侯,
主導了改革變法,銳意進取的魏侯,
完成了三家分晉偉業,從大夫列為諸侯的魏侯……
他終於老了,
到了聽信讒言,下不了決定,甚至反複無常的年紀。
曾經的魏侯,
是西門豹夢想中的君主,是西門豹認為的,符合儒家要求的“聖王”。
但現在,
西門豹的夢想破滅了。
他雖然早有預料,
卻在親眼見證的時候,仍舊很悲傷。
“無妨!”
何博靜靜的等西門豹流完了淚,情緒緩和後,對他說道,“若是你死後,來到我的身邊侍奉,絕對不會再遇見這樣的事。”
老邁昏庸?
鬼神哪裡會老呢?
到那個時候,何博不隨著歲月流逝,而對世間的一切越來越淡漠,就是好事了!
西門豹聽到這話,由此開懷起來,和鬼神玩笑道,“天命是很難預料的。”
“我隻能儘力,讓自己能夠埋葬在漳水邊上了。”
何博祝福他,“最好是壽終正寢。”
“墳塋也要建在高些的地方,不然哪天你冒犯到了鬼神,鬼神會生氣的用水去淹沒它的。”
西門豹哈哈笑了,“理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