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驕十三年,也就是魏侯擊七年的時候,
秦侵魏國陰晉,魏將吳起以少勝多,大敗秦軍。
今年,吳起又進攻被秦國占據的武城,一路拔城取勝,深入了秦國腹地。
最終攜大勝而歸。
這本是魏國的喜事。
魏相公叔痤卻是惴惴不安。
他私底下對自己的親信說,“文侯留下來的老臣子,已經不多了。”
“李悝隨文侯之後而亡,翟璜在國君二年的時候老病而死,樂羊氏如今遷居靈壽,西門豹因為直言進諫,被國君冷漠。”
“但吳起仍舊擔任河西郡守,並且取得了對秦國的戰功。”
“他有這樣的資曆,又有這樣的功勞,會不會取代我的位置,成為國相呢?”
親信說,“對付吳起,其實很簡單。”
“國相覺得他功勞大,難道國君不會覺得他功勞大嗎?”
“吳起這個人,性格激烈,並且重視名聲地位,在朝堂上,經常以文侯老臣的身份,反駁國君的話,國君心裡對他肯定是不喜歡的。”
公叔痤連說,“對對對,他是臣子,怎麼能反駁自己的君主呢?這是大不忠啊!”
親信又繼續說,“所以,利用吳起的性格,國相想要對付他,又有什麼難事呢?”
他湊過去,對公叔痤小聲說了些話。
公叔痤想了想,覺得這個計謀的確可行。
於是他高興的賞賜親信百金,並且許諾要推薦他成為魏國的官員。
“西門豹當初一個平民,都能成為大夫,你是我的親信,以後肯定比他還要得用!”
親信也高興的向公叔痤叩拜起來。
至於他們針對吳起的謀劃,會引來什麼樣的後果,對公叔痤來說,卻是不關心的。
國家雖然重要,
但他的家族,難道就不重要了嗎?
他向國君出謀劃策,就是為了提高自己的地位,壯大家族的力量,又怎麼能在好不容易當上魏國國相之後,將位置讓出去呢?
隨後,公叔痤就求見魏侯,向他進諫。
“吳起馬上就要回來了,他這次立下了大功勞,我想詢問國君,該怎麼獎賞他?”
魏侯反而大怒,“獎賞?”
“他是河西郡守,河西那麼大的地方,在他手裡丟失,又被他拿了回來而已,這樣也算功勞嗎?”
“寡人之前沒有責怪他,已經很大度了!”
魏侯擊,本來就是個氣急的人。
隻是以前,有他的父親魏文侯在,有一群老臣在,同時魏擊也知道克製,因此沒有造成過問題?
現在他已經五十了,父親留下來的老臣,大部分已經去世,他提拔了自己喜歡的臣子,做了自己喜歡的決策,缺陷愈發得到顯露。
因為認為父親留下的老臣,都過於傲慢,竟然動不動就對自己進行勸諫,所以魏擊疏遠了西門豹,也讓吳起長時間的停留在河西郡,很少回到國都接受國君的接見。
這次大勝,魏擊卻是不得不接見他。
但對於吳起的大勝,魏擊還是有些怨氣的——
原本河西之地,儘為魏國所有,如今卻被秦國咬走了一半。
而秦國,在魏擊繼位之初,就曾放言,鄙夷其為“蠻夷小邦”。
現在,身為霸主的魏國卻被“蠻夷小邦”給奪取了不少土地,魏擊怎麼能忍受?
這自然不能是國君的錯誤,
於是負責鎮守河西郡的吳起,就被魏擊認為其玩忽職守。
眼下得勝,擊敗秦國,這本就是吳起應該做的!
他怎麼還想要賞賜呢?
魏擊越想,越是氣憤,覺得自己身為國君,卻被臣子用功勞和輿論,給裹挾逼迫了。
公叔痤看出來魏侯的氣惱,反而勸道,“獎賞有功的臣子,貶斥犯錯的臣子,這是文侯在世時立下的規矩,也是李悝依法治國的要義。”
“吳起的確是有功勞,國君還請為他賜下恩賞,以籠絡他這樣舉世無雙的人才!”
魏侯冷笑一聲,“吳起算得上舉世無雙的人才嗎?”
公叔痤誠懇的說,“怎麼不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