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你快回去睡吧!”
周玲朝張勝利笑了笑,推開了小門閃身進去。
張勝利卻愣在長街的月光下,好久都沒有動。
第二天,鄉政府的人似乎都聽說了張勝利下周就不乾的消息,看他的眼神越發異樣。
張勝利卻泰然自若,依舊踏踏實實地做飯,放廣播
下午吃過飯,司機老王開出了212帆布吉普車,準備送周雲回城裡。
1988年,還沒有雙休日,所有的單位都隻有周日一天休息。
周玲拉著張勝利坐在了吉普車後排,周雲就坐在了副駕駛位上,對張勝利笑道:“小張,報名的東西都拿好了吧?”
“都拿好了,相片,戶口本,畢業證。”張勝利局促地回答。
“行,那你今天晚上就住在我們家裡,明天讓周玲陪你去報名走吧!”
周雲擺了擺手,司機老王就開著車,出了鄉政府大院。
趙長青和黃世貴一幫人,都愣在了院子裡。
“周副縣長居然說讓張勝利住在他家裡?”
“看來,他也看上張勝利了”
“張勝利這小子,說不定真就成縣太爺的乘龍快婿了”
幾個人竊竊私語。
“都給我閉嘴!一天到晚不乾正事,就知道捕風捉影地亂嚼舌頭!”
趙長青冷著臉掃視眾人,又狠狠地瞪了一眼黃世貴。
黃世貴低下了頭,臉又黑成了豬肝色。
吉普車出了青湖鄉,一路往南飛馳,穿鎮過鄉。
周雲掏出一包煙,轉頭對張勝利笑道:“小張,你抽煙嗎?”
“謝謝,我不抽。”張勝利拘謹地直起身子。
“爸,您也彆抽了,抽煙對胃不好!”周玲叫道。
“行,那我也不抽了。”周雲笑了笑收起了煙。
司機老王也把剛抽了一半的煙,扔出了車窗。
沙城縣綠洲三麵環沙,像一把楔子插進大漠,從楔子尖的青湖鄉到楔子尾的縣城,有76公裡。
吉普車的速度比班車快得多,中途又不停,天剛黑就進了縣城。
寬闊的馬路上,有好多騎著自行車的人,不時傳來清脆的車鈴聲。
昏黃的路燈下,許多小孩在彈彈珠、抗咚咚(單腿對抗的一種遊戲)、拍煙盒疊成的“三角”一片喧鬨。
在青湖鄉,這個時間人們已經準備上炕睡覺了,可沙城縣城裡,還十分熱鬨。
張勝利以前隻來過一次縣城。
那是他初二的時候,跟著語文老師來參加縣裡的作文競賽,來去匆匆,根本沒有仔細看縣城的景色。
縣城對於張勝利來說,完全就是另一個世界。
現在坐著吉普車欣賞縣城的夜景,張勝利仿佛是在做夢。
難道,自己的命運,真的就要改變了嗎?
吉普車駛進了一個小巷子,在最深處的一戶人家門口停下。
門樓鬥拱飛簷,雕梁畫棟,十分氣派。
沙城綠洲最早是遊牧民族的牧場,明清時期朝廷移民戍邊,大量山西、陝西、安徽一帶的人民遷居沙城,多元交融,形成了獨具特色的文化,門樓就是其中之一。
每個沙城人家,不管有錢沒錢,都要修個鬥拱飛簷的門樓,叫做“街門樓子”,這可是一個人家的臉麵。
當然,像周雲家這樣純木頭卯榫結構、雕梁畫棟的街門樓子,在沙城縣也算是鳳毛麟角。
張勝利下車,抬頭就見街門樓子下的門楣牌匾上,寫著“愛蓮世家”四個大字。
這也是沙城的文化特色,每個姓氏人家門楣牌匾上的字都不一樣,稱為“門勒”。
比如張家的門勒是“黃石授書”,王家是“三槐遺澤”,楊家是“清白傳家”,孔家是“尼山流芳”都包含著祖先的文化傳承。
外人一看門勒,就知道這家人姓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