颯!
颯颯!
颯颯颯——
夕陽西下,橘黃的暖光照在操場。
秦時站住腳跟,揮動手臂,不斷劈砍,斬開氣流。
他的動作不可謂不迅猛,伴隨著鼻尖呼吸,唇齒吐氣,體內十二條血色大筋突突彈跳。
手掌豎起宛若單刀,打出每一下都異常淩厲,好似殘影掠空,氣勢不俗。
由於發力的方式越來越熟練,氣感循環速度越來越勁疾,臂膀仿佛兩條鋼鞭甩動,莫說血肉之軀,便是實心鋼條也要彎折斷裂。
“還是差太多,做不到老梁那種舉輕若重,操縱氣流,形成風刃似的切割勁力。”
秦時皺著眉頭,回想著老梁那一記掌刀,其中蘊含的森然殺機噴薄而出,像一口削鐵如泥的發硎利刃。
“是因為我煉勢的功夫不到家麼?養神觀想做得不夠好,沒能參透明悟‘其疾如風勢’的妙處?”
他獨自思考著,並未急著詢問老梁。
舊武道路同樣講究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
師傅隻能替徒弟掃掉前路的部分障礙,加以護持。
至於如何學習長進,領悟精義,全在於徒弟自己的天分高低。
“以我頃刻入門養神術的驚世智慧,沒道理把握不住‘其疾如風勢’的精髓真諦,一定是哪裡不對勁!”
秦時不服氣,決定再加練四十分鐘,非得參透“殺鯨手”訣竅。
日頭沉落,夜色漸濃。
四十分鐘一晃就過。
“勢到底是什麼!搞不懂,真的搞不懂!”
手臂酸到抬都抬不起,仍舊沒有找到頭緒,秦時氣得咬牙切齒。
“我精神力高達十六點!沒道理領悟不了百相煉勢,究竟哪裡出了問題……”
他考慮要不要啟動【深度睡眠】,再做一次養神觀想,守住舊武天才的尊嚴!
旁觀良久的老梁終於出聲:
“洪聖、洪聖,乃是洪門聖字頭。以前武術界一門分兩派,當家做主的門長,通常會收倆徒弟,傳真本事。
一個做頂梁柱,撐門麵;一個藏幕後,護傳承。”
秦時收住架勢,調勻呼吸,靜靜聽著老梁講述。
“洪聖這一門,做的是臟活兒,當的是裡子。
故而,百相煉勢裡的‘風’與‘火’,不是光明正大的打法戰技,而是奪命的暗殺拳術。
小時你手上從未沾過血,所以出招始終欠缺幾分銳氣。”
老梁目光炯炯。
想當年,他完全煉化其疾如風勢,頓悟殺鯨手。
是在簽生死契的擂台上勝過一名強敵,將其喉結軟骨擊碎。
至今老梁還記得過程畫麵,手掌劈出,直戳脖頸,清脆的喀嚓聲響起,鮮血從嘴裡噴出。
那名強敵仰麵倒下,目光逐漸暗淡。
滾燙的熱風打著旋兒,吹過自己已然力竭的疲憊身軀,像是死神的呼吸。
也就是那個瞬間,老梁心神豁然打開。
腦海閃過‘死亡如風,常伴我身’八個字。
“小時,百相煉勢更重心神凝聚,你在練法打法上的天分尤為出眾,可謂是大材根苗。
但取勢,觀想,入神,進而參透殺招,讓拳腳具備‘意象’。
這並非簡單地模仿,學習,就可以做到。悟性,向來是舊武路最捉摸不透的資質。
否則,我就讓你嘗試破神關大限了。”
注視著苦練一下午,不得其門而入的秦時,老梁哈哈笑道:
“心神煉勢,是一條很漫長的路,不必急著跑起來。
且放慢步子,欣賞沿途風景,興許哪天你便悟了。”
秦時無奈,衡州再怎麼地處邊陲,舊廠街再怎麼被人遺忘,大體上的秩序仍舊存在,隻是黑白之間的分界線比較模糊,沒那麼清晰。
我上哪兒見血去?
又不是古老年代拳師走鏢,打擂。
動不動就要抄家夥,抽刀子!
“梁師,照這麼說,新武派怎麼參悟意象呢?”
他好奇問道。
舊武派的心神煉勢,要從生死、對敵、戰鬥中提取精華,反複淬煉。
最後歸於己身!
那新武派如何完成?
“他們可太簡單了。古往今來,還有什麼比戰場這座絞肉機,大熔爐,更能催生殺伐戰法。
你以為那些仿生流,軍武流的‘炮拳’、‘崩拳’怎麼來的。
扔去填幾年壕溝,頂著槍林彈雨跑上幾萬裡路,是個人都悟了。”
老梁搖搖頭,很顯然,他接觸過不少新武派,直麵過那些匪夷所思,又威力巨大的“古怪意象”。
“怪不得舊武沒落,大炮戰艦的宇宙時代,新武派的便利諸多,可以源源不斷培養人才,仍舊停留在打破人體極限層麵的舊武派,確實容易式微。”
秦時很想跟老梁說一句,武道豈是如此不便之物。
自己也要參悟更常見、更激烈的“勢”!
比如石門牌樓那兒停著的泥頭車和推土機,就挺不錯!
但他害怕這樣直言,會被老梁一記殺鯨手當場清理門戶!
“心勢意象,不是一兩天便能入門學會。
你這脾氣要改改,凡事過於求成,反而容易栽跟頭。
十七八歲的年紀,跟黃土埋到脖子根的老頭一樣急哄哄做什麼。”
老梁正色告誡,他之所以傳授殺鯨手給秦時,就是要磨一磨他的性子。
絕世妖孽如賀嵐禪,也得沉澱十年方能大成。
“我太想進步了,梁師。”
秦時撓撓頭扮乖巧。
心想等晚上回家,啟動豐碑。
讓我看看麵板的極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