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我懂。”李淼道。
“不就是錢同知要退下來,嚴笑生後邊又是兵部的背景。您想讓我把他弄回來,交給兵部落個好。好讓他們抬抬手,讓我去頂錢同知的位子麼。”
大朔開國皇帝建立錦衣衛的時候,是想給後世皇帝手下留一個獨立於朝堂的特務組織,人事升遷、俸祿都由皇帝一言而決。隻有這樣才能保證這個特務組織的忠誠和可靠。
但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經曆了幾任皇帝和朝堂的博弈,眼下的錦衣衛也不再是純粹的皇帝私兵。指揮使下麵的兩位同知,現在都是由兵部舉薦。相當於是朝堂在錦衣衛裡麵埋下的釘子。
朱載?的意思是讓李淼借著清洗京城的由頭,把兵部的白手套嚴笑生抓回來,跟兵部做個交換,好名正言順的把李淼提拔到同知的位子上來。
錦衣衛由上至下,是指揮使、指揮使同知、指揮僉事、鎮撫使、千戶、百戶。李淼這個千戶是正五品,指揮同知是從三品,這個跨度不可謂不大,屬於是極少見的越級提拔,隻有在錦衣衛這種特殊衙門裡麵才會出現。
這種機會放到外麵,怕是要搶破頭了。
可李淼就是把人打了個半死,放了,讓嚴笑生自己去了斷。還跟嚴笑生亂侃了一堆有的沒的。
把柄要攥在手裡,才有談條件的基礎。他把嚴笑生放了,隻會讓這事兒變成心照不宣的利益交換。
想來過幾天兵部會送來一大筆銀子,可朱載?想讓兵部開口提拔李淼做同知的盤算,也就無從提及了。
這又怎麼讓苦心積慮找了個機會的朱載?不生氣、不憤怒?
他恨鐵不成鋼的說道:“你不是個腦子裡隻有練武的莽夫,這事情你心裡清楚的很!怎麼就非得跟我反著來!”
“多少年了,多少次了!每次想提拔你,你就要鬨幺蛾子。點卯你不來,護衛你不去。人家搶功你睡覺,人家升遷你叫好!”
“彆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你每天跟少爺似的就做四個時辰。行,你本事大,你武功高,我忍著你。可升官礙著你什麼事兒了!?你就這麼愛做那個五品的千戶!?”
朱載?氣的臉通紅,在屋裡走來走去,走一步罵一句,直罵的自己胡須散亂、衣服起褶,一點重臣的風度都沒了,活像個怒罵自己不成器兒子的老翁。
李淼見朱載?動了真火,這才把撐著臉的手拿下來,端正坐姿,從懷裡掏出一張發黃的紙來。
朱載?一見那張紙,氣勢就弱了下來,不耐煩地揮手:“你少拿這破玩意兒說事兒!”
李淼不理他,把那張從他書桌鎮紙底下取出來的紙,在桌上展開。
那張紙上隱約寫著“李淼”“每日四個時辰”之類的字,其他地方被乾涸的血跡汙染,黑乎乎的一片。隻能在下方看清一個手印,似是誰的畫押。
“這可是卑職當年拿命換來的。您按在這上麵的手印,還是蘸著我的血按的呢。”李淼開口道。
這是當年李淼二十歲,還是個百戶時候的事兒。
當時他給朱載?做了件要命的差事,好懸沒挺過來。朱載?當時救他出來,扶著滿身是血的李淼問他要什麼。
結果李淼就從懷裡掏出一張仿著前世寫的“勞務合同”,哄著朱載?按了手印。
朱載?當時隻覺得這是李淼開的玩笑,誰知道他從那以後真就每天都隻上工四個時辰。每次朱載?罵他偷懶,他就拿這張紙堵朱載?的嘴。
而每次朱載?看到這張紙,想到當年躺在他懷裡遍體鱗傷的李淼,也就不會再難為他。
隻是,這次不一樣。
朱載?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開口道:“李淼,這次不是玩笑。”
“陛下近些年老態儘顯,已經在修建陵寢,做了殯天、傳位太子的打算。”
“我這個指揮使,做不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