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個正在閒聊的人是當地的幫傭。
封建時代,大戶人家的仆役分為兩種,一種是賣身給主家的丫鬟仆役,一種是花錢雇來的幫傭。
賣身的那種,實際就是奴隸,生死都是主家說了算。既沒有工資,婚喪嫁娶自己說了也不算。
說起來慘,但其實要是碰上心善的主家,最起碼是餓不死的。逢年過節還有些利市,碰上荒年,日子要比一般人好過得多。
當然,想賣身為奴,也是有門檻的——得長得好看。
大戶人家也有話要講了:“就這,多少人想跪,還沒門路呢!”
像是閒聊的這幾位,就是大戶人家家裡人手不足的時候,花錢雇來的幫傭,做些灑掃修補之類的活計,錢貨兩訖,實際就是短工。
要說大戶人家的八卦流言,多數就是從這種人嘴裡傳出來的。
因為賣身的那些,吃住都在主家,生死都是主家說了算。
要是亂嚼舌頭被發現了,小命都可能不保。
而像是幫傭這類,本身就各個大戶之間來回竄,做完活兒回家之前小聚一下,幾杯小酒下肚,這八卦也就自然而然流傳開了了。
此時這幾人已經是酒過三巡,臉紅心熱,迷迷糊糊。
見李淼提著酒過來,一看酒壺就知道是平時喝不起的好酒,自然也不會推讓。
忙給李淼讓了個位置,你一言我一語的把這“鬨鬼”的故事講了出來。
要說這吳員外,乃是這平山衛有名的富戶,家中良田千頃,府上是金碧輝煌。
吳員外的祖上發家的過程,說起來其實是非常殘酷的。
資本的原始積累是血淋淋的,在封建時代尤其赤裸。
良田千頃當然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往往靠的是巧取豪奪。
金碧輝煌當然也不是娘胎裡帶的,每一分都是從人身上剝下來的。
好在,吳員外的祖上是聰明人,知曉能讓富貴傳承下去的關鍵,不是讓財富變得更多,而是讓所有人都覺得“你配的上有這麼多錢”。
於是他對上開始結交官員豪強,為自己找了些靠山。
對下,他也開始收斂習氣、積德行善,碰上大荒之年也施些粥。佃戶晚了幾天交租,他也讓手下上門說些“地主家也沒有餘糧啊”的話、主動寬限一段時間。
就這樣傳了兩三代,到了吳員外這一輩,在平山衛的風評就成了“怪不得人家有錢”。
吳員外本人不大聰明,讀書不成,也就老老實實在平山衛做個富家翁,日子過得也算舒心。
可打從一月前起,吳員外的日子就開始難過起來。
最開始是府裡的護院,晚上巡夜的時候,總感覺身上發冷、心裡打怵,也找不到緣由。
再後來,府裡的花草也開始蔫兒了。
又過了幾天,下人們打掃院子的時候,總在一些犄角旮旯的地方,發現些動物的屍體。
一開始是些蛇蟲鼠蟻,後來是鳥,再後來就是些野貓。
要知道這時節已經是深秋,天氣轉涼,尋常屍體總也要放個兩三天才開始腐爛。
這些屍體卻像是死了一段時間了,已經開始生蛆、腐爛發臭。
一開始下人們覺得,可能是些野貓把屍體叼進來沒吃完。或者是有些小孩兒調皮,順著院牆扔進來的,也就沒有多在意。
結果打掃了一批,第二天又死一批,屍體越來越多,本來清幽的院子都泛著一股臭味。
就這麼過了十幾天,吳員外終於是忍不住了,就讓護院晚上都去院子裡守著,看到底是什麼情況。
這一看,就看出事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