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進揚一身熨燙妥帖的軍裝，行走間身形挺拔如鬆，氣質冷峻。
他長腿幾邁，進來後把軍帽一摘，露出輪廓分明的麵龐，隨即目不斜視地往最裡間的辦公室走。
“進揚。”季明舒叫住他，指了指坐在旁邊的李姐和鄭姐，“這兩位是單位其他科室的同誌，她們有點事找你。”
陸進揚停下腳步，淡漠眼神掃向兩人：“什麼事？”
李姐被他氣場壓製，咽了咽口水，將那三本學習筆記給放到桌上，道：“陸同誌，是這樣的，你愛人把自己的學習筆記以三十塊錢的價格賣給了我兒子，我兒子今年馬上高三，在四中念書，用不到這些筆記，還請你儘快把錢退給我。”
李姐本來是想找溫寧退錢，但既然陸進揚是她家屬，那找家屬也是一樣的。
陸進揚聽完，放下手裡的軍帽，波瀾不驚地道：“我愛人從來沒有賣過什麼學習筆記，你找誰買的就找誰退錢。”
他記得之前溫寧是免費分享筆記給班上同學，從來沒有收過錢，估計是哪個同學私自把筆記拿出去售賣，根本不關溫寧的事。
李姐一聽陸進揚這話，以為他不想認賬，也顧不上什麼怕不怕的，提高聲音道：“陸同誌，你這就不講道理了！筆記是你愛人的，這事兒肯定跟她脫不了乾係，我不找她退找誰退？我不管，今天這錢你退也得退，不退也得退。”
科室本來就不大，李姐提高聲音一說，房間裡的同事都聽得清清楚楚。
不過事情還沒弄清楚，大家不便發表意見，也就默默地看個熱鬨。
鄭姐見狀，替李姐幫腔道：“陸同誌，這不是三塊錢的事，這是三十塊錢呐，大半個月的工資，誰家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你將心比心，你花這麼多錢買個差生的筆記，你心裡能好受？”
“差生？”陸進揚黑眸盯著鄭姐，嗓音裹挾寒意。
鄭姐豁出去道：“陸同誌，你愛人是101中的學生，這所學校在首都臭名昭著，裡麵的學生都是各個學校不要的禍害，成績差道德敗壞，隨便拎出來一個都是老師頭疼的對象，你愛人在這種學校念書，能優秀到哪去？不是差生是什麼？”
陸進揚漆黑的眸寒光乍現，冷聲道：“不是每個人的優秀都需要靠學校來襯托，你所謂的好學校，一樣有差生，你覺得好的學校，不代表裡麵就沒有敗類。”
“是呀鄭同誌”，季明舒麵帶淺笑，附和道，“我們陸隊的愛人溫寧同誌是臨時插班進101中的，她隻是需要一個參加高考的名額而已，跟裡麵那些學生不一樣。”
李姐嘲諷地笑了聲：“插班進去的？嗬嗬，要是真的成績好，怎麼不插班去四中八中這樣的學校？還不是因為成績爛，人家不收，隻能去101這樣的垃圾學校。”
季明舒尷尬地扯扯唇角，不吱聲了。
陸進揚漫不經心地整理了一下軍裝袖口，眼神冰冷地掃向李姐：“你兒子在幾中？”
李姐自豪地揚起頭：“四中。”
陸進揚唇邊彎出嘲諷弧度：“那你兒子就是好學校裡頭的差生，不然也不會高價買彆人的學習筆記，還是買的你最不屑學校學生的筆記。”
“你！”李姐被噎得臉色漲紅，一時說不出話來。
正好科室門口有兩位同誌相繼過來送材料，李姐看到來人，一下像找到救星一樣，拉著兩人進來道：“周主任，方乾事，你們可來了，快過來幫我評評理！”
“怎麼了這是？”周主任狐疑地打量著辦公室內的情形。
李姐拉扯著周主任把事情講了一遍，隨後道：“你愛人是四中的教導主任，你說說，我兒子在學校成績怎麼樣？”
周主任點頭道：“小峰在學校的成績還是不錯，中遊水平，放到普通學校，絕對是尖子生的隊列。”
李姐終於揚眉吐氣地衝著陸進揚道：“聽到了嗎陸同誌，我兒子成績絕對比你愛人溫寧優秀！”
周主任跟李姐關係不錯，陸進揚又是剛進科研組，平日也低調，周主任不知道他的背景，隻以為他是普通乾事，聞言幫著李姐道：
“陸同誌，你愛人溫寧我知道，之前還想去四中插班，不過她隻有小學學曆，初高中都是自學的，水平太差了，四中就沒收，其他學校也沒收，最後她才去的101中。不是我打擊她，她這樣的水平，學習筆記敢賣三十塊錢，確實過分，屬於欺詐了，你趕緊把錢退給李姐吧。”
陸進揚科室的同誌看不下去了，他們之前見過溫寧，對她印象很好，即使成績不好，也不至於會欺詐，“周主任，你這話過分了，李姐兒子自願掏錢買的筆記，又不是誰拿刀架他脖子上逼他買的，怎麼能叫欺詐呢？！”
“再說了，我看這筆記歸納總結得挺好的，怎麼就不能賣三十塊了？”
李姐這邊有人站出來說話：“我兒子在四中插班，他們班有兩個同學都是今年的狀元熱門人選，他們的筆記借給同學抄，抄一次才兩塊錢，而溫寧敢賣三十塊，這不是把人當傻子嗎？她水平再高能有人家四中的年級前幾名成績好？”
有人幫忙說話，李姐底氣也足了，揚著腦袋抬著下巴，挑釁道：“可不就是把人當傻子嘛！她溫寧要是高考狀元，學習筆記不說賣三十，就是三百我也掏錢買，可她是狀元嗎？她能考上首都最次的大學就不錯了，還狀元……嗬嗬。”
李姐說完，剛才幫她說話的幾個同誌便相視一笑。
表情透著十足的譏誚。
陸進揚垂在身側的手指收緊，黑眸盯著李姐，聲音仿佛淬過冰：“你怎麼知道我愛人不是高考狀元。”
接收到他冰冷的眼神，李姐下意識打了個寒顫，隨即反應過來身邊還有這麼多支持她的人，她怕什麼怕？
想到這兒，她大著膽子撲哧笑出聲。
“陸同誌，明天就是公布高考成績的日子，你愛人要是這屆的高考狀元，我當著全單位同誌的麵跟你認錯下跪，外加啪啪扇自己兩個大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