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翼站在門口看了很久,幽深的眸子裡似有暗火湧動。
傍晚,沈昭自覺好了不少,便起身與阿娘兄長一起吃飯。
張山月盛了一碗燉雞肉放在閨女麵前,笑眯眯道:“這是秦家賠來的母雞,阿娘燉了給你補身子。”
又盛了一碗雞頭雞爪遞給兒子:“你也跟著沾沾光。”
沈衡端過來喝一口,美滋滋道:“明日我再去敲打敲打,他們的賠償還未送來呢!”
沈昭將碗裡雞肉夾一塊給阿娘,又夾一塊給二兄,這才問:“阿娘,秦家同意退親了麼?”
“她敢不同意?”張山月喝口粥,憤憤道:“那楊氏還替她兒子狡辯,說秦翊沒有對不住你。我呸!那小子都跑去跟阿衡打了一架,還說這些鬼話糊弄人!真當咱家是泥捏的菩薩,專門普渡她秦家?”
沈昭默默喝湯。
“你也彆擔心,安心在家養傷,外頭的事隻當不知。”張山月拍拍閨女胳膊,安撫道:“退親的事等你爹回來便能定奪,到時由不得秦家不答應。”
沈昭點頭,將碗裡雞肉分一半給二兄。
“給他做什麼?壯的像頭牛,哪裡要吃這麼多肉了?”張山月瞪了兒子一眼,趕緊催促閨女吃肉:“你吃你的,彆管他!”
二兄嘿嘿笑著一口飲儘雞湯,端起碗跑去灶間盛粥。
是夜,沈昭沉沉睡了一宿,什麼夢也沒做。
到了第二日清晨醒來,感覺腦袋不疼不暈好了不少,便早早起身。
穿上泛白的杏色衣裙,趿上木屐。
掀開茭草串的門簾,去灶屋水罐舀了一瓢水擱在門口,取一根細柳枝蘸著草木灰刷了牙,又用麻巾淨了麵,再從油罐子裡抹點羊油,仔仔細細塗抹在手臉上。
西北乾旱,風沙又大,若不用油脂塗抹防護,皮膚很容易皴裂。
最後沈諾將黑乎乎的洗臉水澆在院子外的菜地裡,這才去羊圈放羊。
三隻羊咩咩叫著竄出來,圍著小主人直打轉。
沈諾摸摸山羊腦袋,拎起一把鐮刀,準備帶它們出去吃草。
“阿昭,怎麼起這樣早?”
母親張山月從裡屋出來,邊掖衣襟邊走至近前,伸手摸摸閨女額頭,柔聲問:“頭可還疼?”
沈昭搖頭:“不疼,已經好了。”
“好了也要在家歇兩天,趕緊回去躺著,我這就叫你二兄起來。”
張山月說著係上腰帶,轉身進了東屋。
不一會兒,屋裡傳來二兄的哀嚎聲:“哎呦!阿娘你乾啥打人?”
沈昭笑眯眯瞧著兄長從屋裡逃出,光著膀子連短褐外衫都沒來得及穿。
隨後張山月也跟出來,將短褐朝他身上一扔,大聲嚷嚷:“你個懶蟲!都十七八了還睡到日上三杆!還不趕緊去放羊!”
“我才十六!才沒到十七八!”沈衡忍不住反駁:“而且現在也不是日上三杆。”
“你說啥?”張山月瞪眼二兒子,操起牆邊的笤帚就衝過去。
沈衡嚇了一跳,一溜煙跑去茅廁。
老娘叉腰站在黍稷杆子圍成的茅廁外大罵:“小犢子!膽子越發大了,敢跟阿母強嘴了?再過三個月便到元旦,你不是十七是多少?”
“那也不是十八。”沈衡咕噥一句,方便完氣哼哼出了茅廁。
邊套外衫邊往院子外走,一腳踹在咩咩叫的山羊屁股上:“哼!一大早的不給人睡覺!明兒就宰了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