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林二是跟族長兒子林鬱盛同輩的人,見族長這時候想到的是他們,不由挺直胸膛,從人群裡出來,輕輕鬆鬆把這袋子弄到院中間。
大夥嘰嘰喳喳圍過來,火把舉得高高的,將那袋子照得清清楚楚。
大家的眼睛裡映照著一簇簇升騰的火苗子,好像黑夜裡最亮的星子。
老爺子和八叔公並肩走向前,在大家的注視下,將袋子口打開,
“啊!——”
是一顆顆飽滿的大白米!
老爺子先是掃過眾人,然後抬手,輕咳,等人群冷靜下來,才同八叔公道,“今晚熬一鍋粥給大夥補補身體。”
八叔公一對細眼此刻也是看得真亮,那是白花花的大米呐。
除了族長家能吃得起,誰家有那個福分。
真真是老天爺餓不死瞎家雀。
“大夥先乾活,早些喝上熱騰騰的白米粥。”八叔公餘光掃過族長的臉色,沉著聲給族人們承諾。
熱騰騰的白米粥實在太有誘惑力,大夥心頭火辣辣。雖然還好奇底下的東西,但族長肯定都會跟他們說的。
林澤也激動啊,一袋袋弄上來,足足有十一袋,甚至還有十幾把兵器農具等物。
當然不是每一袋都是精米白麵,大都是陳年舊糧,雜麵糙米為主。
林澤看見那些袋子的糧食保存都相當不錯,一袋大約有百來斤。
兵器農具倒生許多鏽跡,不過磨刀石上過一過,又是一把好刀。
老爺子把每一袋都看過,臉上的笑更真切了些。讓幾人把密室重新掩蓋起來,一邊喊人把這些東西弄到外頭正廳去。
他們這一行人身上最缺的糧食,如今有這十來袋東西,會讓整體士氣都有一個全新的轉變。
戰亂災荒年間,最重要的就是團結。像螞蟻過河,必須抱成一團,才有望保住宗族血脈。
老爺子在族中威望甚高,不知幫了多少族人,又是唯一在官府有身份的人。大夥今日敢拖家帶口跟著逃難,那是用全家性命跟著老爺子賭一條生路。
但經曆那場土匪的洗劫,讓族裡士氣低迷。才出門沒幾天,就遭到這麼嚴重的折損,大夥心裡實在沒底。
如今趁著這個機會,老爺子勢必要聯合幾位族老,給眾人好好樹立信心。
外頭的人早就多多少少得到消息,隻親眼看見那一袋袋糧食,臉上的激動是藏也藏不住。
同時女人們那邊第一鍋乾糧蒸好端上來,一桶桶冒著熱氣的水提到跟前。
這一大堆吃的喝的,給逃難的族人無與倫比的震撼。
老爺子手握長槍,幾個年輕小夥站在身後,林澤林鬱盛站左手邊,另外三位族老站右手邊。
男人們席地而坐,傷員們靠著、或是躺著,眼睛都儘力往這邊看。
老爺子長槍一跺地麵,多年的為官生涯給他帶來一股令人望而生畏的氣勢。
“我林遠文,林氏柳頭縣一脈現任族長,趁著這個關鍵時候,得給大夥說幾句掏心窩的話。”
鏗鏘有力的聲音落下,大夥的眼神都變了,族長一般隻會在每年祭祖時會用這種語氣說話。
“咱們遭遇**,家破人亡,狼狽出逃。缺衣少食,擔驚受怕。但,大夥彆忘記,咱們怕、咱們退縮,那身後的女人、老娘,家裡那些個沒長大的娃娃可能退?
今日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戰,死也得護著家小,保著我們林氏一族的香火血脈到一個安全的、肥沃的土地紮根!”
老爺子胸中仿佛又燃起熊熊火焰,他是族裡一把鋒利的長槍,所向披靡。
隻願他的血脈能得以延續。
族人們被這一席話所鼓舞,胸膛起伏,眼底重新冒出一股狠勁。
邊關的人,哪有不狠的,日複一日的風沙磨礪下,早已練出一身銅皮鐵骨。
“大夥要記住,緊緊跟著族裡一塊走,現下不是講私心的時候,咱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沒一個能獨善其身。”三叔公發話道,他是跟著念過些書的,勉強也能說點大道理。
八叔公接過話頭,繼續道,“相信大夥剛才已經知曉一些事,咱們族長找到一個地窖,弄了這些東西上來。”
大夥的目光一致挪到那袋子上,好似能戳破麻袋,看見裡頭的東西。
林老爺子走過去,讓幾個年輕人把袋口打開。
“都是糧食,加上咱們現下手頭的,撐一段時間定是沒問題。隻到個烏什縣,咱們各家再去買,我已讓盛哥兒給每家都弄好一份文書。”
眾人驚歎,老爺子實在老謀深算,把大夥每一步都安排得妥妥當當。
他們都是沒出過遠門的莊稼漢,有的甚至連村子都沒出過,對外麵的世界一片空白。
現在叫他們焦急忙慌地逃難,不知多少人是憂心忡忡的。
隻有老爺子曉得,哪有什麼天降好事,全是未雨綢繆罷了。
若大夥今日逃難的地方在另一邊,同樣在差不多的驛站裡,也會出現今日從地窖裡挖出糧食和一些器具。
老爺子在這柳頭縣混了一輩子,對戰事有自己的敏感度。
其實每次預感不對,他會在幾個逃跑路線中的驛站,弄個地窖,放上一部分糧食和武器。
糧食不能久放,等局勢明朗,老爺子會弄出來。
而武器那些則是一直放著,所以糧食是新的,武器卻生鏽了。
老爺子知道,一旦發生戰亂,很可能沒機會收拾什麼東西。
老爺子卻不打算告訴大夥,就讓大家認為是自己的好運氣吧。這樣在後頭的逃難中,多一絲盼頭。
林家村族人們聽完老爺子和族老們的一番話,有種強烈的直覺,他們一定會重新找到一塊肥沃的土地,把家安在那裡,子子孫孫重新過上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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