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借口水漫建康不上朝長達兩個月之久的蔡茂,終於想起來還要早朝。
大慶殿上,文武百官列隊站好,一邊聊天一邊等待皇帝鑾輿。
頂著一對紗帽翅子,葉青左右晃腦,就是沒有看到馮泉的身影。
王朝立上前,低聲道:“前些日子,少宰在城外治水的時候,太師身子不適,據說是染了風寒。”
葉青點了點頭,尋思著本來還想提前問他一下,眼下馮泉不在,自己該如何上奏。
說是我收到了消息?那麼萬歲營車馬行收集情報的秘密就容易暴露,葉青蹙眉沉思,周圍的官員時不時朝他瞥來,顯然年紀輕輕的葉青已經是貴霜朝堂的風雲人物。
日上三竿,蔡茂才姍姍來遲,百官拜見之後,喬力高聲唱諾:“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才他媽剛上朝,退你媽啊,葉青心裡暗啐一口,出班道:“微臣有事啟奏。”
蔡茂這才睜開眼,疑道:“愛卿,你不是在治水麼?”
葉青上前一步,抱著象牙笏板,凝聲道:“啟奏陛下,臣在城郊大帳,夢見火蛇生角,星日馬、張月鹿、翼火蛇、軫水蚓聯為鳥形,稱朱雀主南鬥。依臣推算,南方恐生大亂。”
此言一出,朝堂頓時炸了鍋,曾布第一個跳出來,怒氣衝衝地捋著胡子,罵道:“一派胡言!什麼時候,我貴霜的朝堂,竟成了你葉青風水堪輿的攤位了,我看你不如扒了這身官府,到禦街上豎起竹竿為人算命。”
吳翰林也冷笑一聲,道:“少宰真是博學多才,本官家中小廝,昨夜弄丟了一個斷腿的牝雞,少宰可否掐指一算?”
蔡茂的心裡七上八下,說實話他十分希望葉青那一套長生大帝君的說辭是真的,但是自己也不是很篤信。
眼下看到葉青被群起而攻之,更加動搖了他的心思,但是又怕葉青說的是真的。
貴霜一直承平日久,就是有大亂,也不會是江州發生,這事大多數人堅信的一點。
兩個大佬起了頭,底下的官員還有不搖旗呐喊的?一時間清流、內侍省、新舊兩黨紛紛出列,攻訐葉青把朝堂當兒戲。
王朝立等人剛剛出列,就被唾沫星子淹沒,這點小勢力還真不足以和他們對抗。
自己的大靠山馮泉又不在,馮泉門下的大員也都暗暗搖頭,不知道這個少宰為什麼犯了失心瘋,來到朝堂算命。
蔡茂心煩意亂,擺了擺手示意這些人停下,處在風暴漩渦中心的葉青,似乎對這些嘲諷無動於衷,麵沉似水一言不發。
看著他的模樣,蔡茂又燃希望,此時他甚至想葉青說的是真的才好,江州動亂換來自己確是神霄宮主長生帝君,在蔡茂看來是值得的。
朝中的大臣看到一向奸猾的葉青,終於露出了一次紕漏,還能放過?
太學陳東更是耳紅麵赤,字字鏗鏘,把葉青斥為不學無術的儒門敗類。
“這樣的人,竟然高中狀元,真乃我士林之恥啊!”
蔡茂見葉青就是不辯駁,這些人又咄咄相逼,歎了口氣對葉青罰俸三個月,在家中反思半個月。
建康這座城市,消息向來是最靈通的。上午廷議才畢。下午就成了街頭巷尾的談資。
風頭正勁的少宰葉青,竟然在朝堂上胡言亂語,引得百官攻訐,灰溜溜在家反思的消息飛快的流傳開來。
茶坊酒肆,太學書舍,官衙吏房,街頭巷尾,居室小戶。全都在傳言,在議論,在嘲諷。
這個離經叛道的狀元郎,一向是大出風頭,沒想到這次失了心智,淪為笑談。
馮泉府上,聽到侍從的描述,臥床的馮泉沉默不語。
侍從輕笑一聲,道:“少宰此番太過孟浪了,區區一個夢,就敢斷言江州大亂,這不是胡鬨麼。如今我們和吳翰林等人勢同水火,他又和內侍省的冷靜結怨,這一回恐怕有不少人等著看他笑話了。”
說完,抬頭看了一眼,馮泉竟然陷入了沉思。
“恩相?”
馮泉虛弱地抬起頭來,馬上有旁邊伺候的妾侍坐在床頭,讓他的腦袋舒舒服服靠在胸口。
“葉青不是這麼魯莽之輩,他行事看似浮浪,卻都是有的放矢。而且這廝門寬路廣,難道是真有什麼消息?這些日子,曽晴賢有沒有說過江州有亂象之兆。”
侍從不以為然,笑道:“說的就是這件事,那曾晴賢就在江南,豈能不如少宰知曉的確切。前些日子還派人進建康,隻說江州一切都好。”
馮泉眉頭一皺,臉上已經有些老態難以遮掩,歎道:“難道真是馬有失蹄,葉青也得意忘形了一次?”
外麵滿城風雨,昭德坊內卻很平靜,葉青在家反思難得地著家,修養幾天。
延慶觀派了三十六個小道士,來到葉府追隨他們的師叔祖,葉青讓雨婷好生安頓,給他們騰出院子。
現在的葉青,可以說是道教領袖都不誇張了,就憑他把皇帝拉入教,就是亙古未有的大功。
這讓道教的地位驟然拔高到一覽眾山小的高度,尤其是他入教的無極觀,更是水漲船高。
葉青閒在家中,無視外麵的冷嘲熱諷,一心跟著道士們研究養生。
一顆櫻桃樹下,無極觀的道長坐在蒲團上,耐心地講解:“宇宙在乎手,萬化生乎身。陰陽五行、藏象經絡,隻要合乎宇宙規律,便可驅邪避災,氣運隨身,強身健體。”
葉青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興致勃勃地問道:“陽常有餘,陰常不足,滋陰補陽,是為正道。我教,有沒有法子,助我禦女時威風八麵,而不損虧。”
道長老臉一紅,低聲道:“回稟師叔,法子是有的,不過需要勤加練習。”
“這有何難!我最有耐力,快快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