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她。
真是陌生又遙遠的兩個字啊。
那人定定出神,“早便應了故人,要以玉璧為證,娶他的女兒。”
哦,要娶故人的女兒。
君子一諾值千金,阿磐懂,隻是心頭一酸,險些掉下淚來。
真想告訴她的大人,阿磐才是故人的女兒啊。
一次次強迫自己平靜,內裡的翻騰之氣卻一回回地湧上心頭。
她心裡的小人兒說,阿磐啊,你瞧。
隻有妻才是“娶”,似美人姬妾,給個名分,收了便是。
因而你做過他的衛美人,也做過他的磐美人,卻從來沒有聽他說一個“娶”字啊。
是因了有過婚約,因而再怎麼喜歡也得為另一個人留著夫人的位子吧。
怎麼怎麼就平白多了這麼一遭,多走了這麼一趟的遠路,從他的中軍大帳出來,走得越來越遠,離他也越來越遠了呢?
她低垂著頭,一時便將話語噎在了喉中。
惱恨自己,也埋怨自己,從前那個貪生怕死的阿磐若從也不曾上過蕭延年的馬車,那該多好啊。
夜色已濃,阿磐強忍著眼淚,低眉順眼的,不肯被他瞧見她濕了的眼眶。
故作堅強,仍舊強顏笑道,“那大人,還還要用藥嗎?”
有了乾淨的雲薑,大約就再不必使用藥草阿磐了吧。
那人眉峰蹙著,長長的眼睫垂下去,默了許久才道,“從前,苦了你了。”
哦,那便是不要了。
剛好,她也就要走了。
真是滿腹悵然,百般的滋味全在心頭,一重重地壓下來,又一重重地迸裂開。
人就在這百般的情緒裡浮起溺下,死去活來。
夜色暗沉,不過孤燈一盞。
怕他多想,人便溫柔笑著說話,“如今大人找到了,真是一樁好事,阿磐心裡真高興。”
一身將軍骨,生於帝王家,他該執棋、焚身、謀定天下,阿磐怎能去擾他。
阿磐釋然一笑,“真為大人高興。”
她與雲薑一起十餘年,知道雲薑是極好的人。即便阿磐死了,也仍舊會有雲薑好好地陪他。
看見謝玄待雲薑好,就像看見了謝玄待阿磐好,是一樣的。
她會告訴自己,那是她作為阿磐原本也會有的人生,這樣想著,便也沒那麼難過了。
那人神色複雜,到底再沒有說什麼話。
帳外有人叩門,是雲薑輕輕問話,“夜深了,大人可用完了?”
阿磐見那人眉心微蹙,沒有作答。
她的姐姐隻把她當成藥,不曾把她當做人。
那人不應答,雲薑便又要嬌聲提醒,“蘭湯備好了,大人身有寒症,千萬要克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