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說蕭延年開始不做人了,他平和說話,臉不紅心不跳的,他說,“叫一聲夫君,我就給你。”
阿磐豈肯,她叫他“登徒子”。
被叫了“登徒子”,那人也隻是笑。
她踮著腳尖跳起來去抓去搶,可那中山的君王身段頎長,她連一點邊兒都夠不著。
她不叫,那人便優哉遊哉地把玉璧係在了腰間。
還說,“何時叫了,何時給你。”
就說他不做人吧。
第二回不做人,是因了她的小烏鵲。
蕭延年素日無聊,無聊就總要上山,上山也自然就要拉著阿磐一起。
阿磐自然願意。
上了山能查勘地形,也能尋些藥草,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能派上用場了呢,總之乾什麼都比悶在屋子裡好。
蕭延年帶著阿磐,阿磐便帶著烏鵲。
累了就在山腰的小竹亭裡歇息,打算在此生火煮飯。
這竹亭是他們一行人來了後,黑衣侍者就地取材,砍了山上的竹子搭建,專供他們主人歇腳的。
不止有亭子,連軟榻啊,案幾啊,茶具啊,青銅釜啊,瓦罐啊,也都一應俱全。
阿磐放下烏鵲,借口要去采筍。
蕭延年應啊,除了玉璧的事,他好像還沒有不應的呢。
隻是這一片青山連綿沒有儘頭,何況古樹參天,叢林茂密,實在是看不出個什麼來。
隨手拔了幾顆筍就往回走,遠遠便聞見一股焦香,還有羽毛燒焦的味道,一下子就竄進了鼻尖。
阿磐心頭一凜,下意識地就奔到竹亭前,見那人的狗腿子們正為他烤著什麼。
青銅釜上小小的一隻,已然焦黃了。
她的小烏鵲呢,早不見蹤影了。
阿磐問,“主人在吃什麼?”
那人道,“突然想吃野味,把那鵲兒烤了。”
這該死的蕭延年!
阿磐眼前一黑,氣得險些栽倒,“你吃了我養的烏鵲!”
那人神色如常,絲毫不以為意,還揪下一條腿來給她,“是啊,你吃嗎?”
那條腿,那是一條原本要去給她送信的腿啊!
阿磐咬牙叫道,“蕭延年!”
那人一愕,“你叫我什麼?”
阿磐擰緊了眉頭,“我叫你蕭延年!”
這世上極少有人直呼那人大名,那人一時怔住,片刻卻笑,“好聽。”
還說,“你以後就這麼叫我。”
好賤。
阿磐氣惱地摔了竹筍,拔步就往山下走。
她因了生氣,走得飛快。
蕭延年也不吃了,就跟在後頭,疾步來追。
她心裡鼓著氣,越走越快,行至稻田,忽而轟隆一聲雷響,這鬼地方又下起了連綿不儘的雨來。
阿磐不怕淋雨,可走得急了,腹內竟有幾分脹脹的難受。
她想,定是腹誹多了的緣故。
腹誹多了,這才難受。
那也仍要腹誹,因了蕭延年實在該死。
她捂著肚皮愈發疾步地走,這天色青青,細雨斜風,忽而頭頂響起了雨打芭蕉的聲響。
仰頭望去,那人拿了一片油綠的芭蕉葉子,正為她遮風擋雨。
“叫人去捉了,再養許多。”
她仍舊鼓氣,也仍舊沒有好臉色,奪來芭蕉葉子甩開那人便往前走。
因而一人頂一片芭蕉葉,也一前一後地往回走。
罷了,罷了。
全都罷了。
總之,這是最後一回上山了。
待到七月中,阿磐已懨懨地不想動了。
買麵粉的人仍舊沒有回來,魏王父也一直沒有消息。
她成日趴在窗邊,有一搭沒一搭地逗弄著那堆小烏鵲,並沒什麼正經事做。
她說想喝魚湯了,蕭延年便命人給她燉魚湯。
庖人燉得好,湯色奶白,才進門就聞見了鮮香。
阿磐坐起來要吃,肚子裡卻翻江倒海,哇得一聲,險些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