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為避人耳目,這小軺輕便,內裡也不大,但一隻小狗還是盛得下的。
阿磐也不願觸黴頭,因而依了謝玄的話,推開車門便把小狗放了出去。
巷子裡的將軍們收了刀,又扮作尋常庶人朝四下隱去。
如今又隻餘下兩人乘車,一人打馬,還餘下一隻嗚咽的小狗了。
旁的都不算什麼大事,唯有一樣頂要緊的,是一刻也耽誤不得的。
阿磐告訴謝玄,“趙二公子要我們今夜就走,他說我們行蹤已經暴露,趙王一定會”
那人笑了一聲,從齒縫間吐出兩個字來,“趙二。”
阿磐眼皮一跳,戛然而止。
怔怔地望著那人,見那人神色晦暗,她跟著聲音也不由地微微低了下去,“趙王一定會派人連夜追殺。”
那人不語,她便也就等著。
隻聽著馬車軲轆軲轆地往前走,在這青石板上碾出格外清晰的聲響來。
好一會兒才聽那人問,“那是你要找的人嗎?”
阿磐心中一沉,謝玄到底是問了起來。
人心肉長,不是青銅澆築。
蕭延年是作繭自縛,她呢,她也被一起縛在了繭中。
那南國的雨曾將她與蕭延年縛在一處,每過一日,便覆上一層繭子。
至十月過去,蠶繭已成了厚厚的一層,糾葛亦是厚厚一層。
他不可能似從前一樣喂她吃下噬骨的藥,她也不可能再袍袖一掩,對謝玄說,“是他。”
何況還有君子之約,這君子之約又是新的一層。
因而該如何答複,卻也沒什麼可猶豫的,到底要對他撒上一次謊了。
阿磐搖頭,“那是趙二公子。”
誰知他信是不信,謝玄的心思高深莫測,遠比蕭延年要難猜度。
隻知道那人默了片刻,片刻後又接著自己的話問了下去,“怎知不是?”
這樣的問題她也早就想好了答案,“中山君不會殺我,但趙二公子會。”
一個無可厚非的答案。
可那人又問,“適才路過孤,他的刀鋒不曾切上你脖頸,為何不推開?”
謝玄是怎樣的人物,怎會看不出她的隱瞞與袒護。
那雙鳳目是審視的,她已許久都不曾在這鳳目裡看見審視的神情了。
這雙好看的鳳目一旦開始審視,就顯得有些冷峭和疏離。
可撒了一個謊,就得用無數的謊來圓。
阿磐垂下眸子,心一點點地沉了下去,“我我不敢推。”
那人還問,“是不敢,還是不願?”
她低低地垂著頭,若在從前,他也許會抬起她的下頜,去俯察她每一寸的神色。
而如今他沒有。
他隻是問話,並不碰她。
不碰也好,她一身的血漬,臉上,頸間,領口,衣襟,全都是血。
不碰也好,免得汙了他。
阿磐慶幸頸間還有傷口,這傷口使她有理由不必一定要抬頭把自己眼裡的掙紮暴露給那人。
心事重重的,好似有千萬斤重的巨石壓著,壓得人抬不起頭來,隻低低地回話,“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