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磐低低叫她,“嬤嬤彆走,到榻上來,我想靠著嬤嬤。”
趙媼眼淚都下來了,趕緊背過身去抬袖抹了,應了一聲,這便寬衣上了榻。
將她摟在懷裡,掩好錦衾,一下下地輕輕撫拍。
她是怎樣溫柔撫拍阿硯的,此時的趙媼就是怎樣溫柔撫拍她的,“可憐孩子,嬤嬤在呢,嬤嬤哄你睡,嬤嬤不走”
她在趙媼懷裡感到了母親一樣的溫暖,她緊緊偎著趙媼,“嬤嬤,不要告訴大人。若大人問起,就說沒什麼事,已經好了。”
趙媼歎氣,“怎麼不告訴呢?”
她也歎氣,“我不想再為這件事求他,嬤嬤要給我留點兒臉。”
趙媼勸道,“都是最親的人,用得著什麼臉啊皮啊,夫人可多想了,王父若知道,定會心疼的。”
也許吧。
也許從前會心疼,如今卻不會了。
想通了這一點,阿磐便笑了起來,“嬤嬤,也不要再叫我‘夫人’了。”
趙媼鬱鬱一歎,“你說這是何苦呢?本來也好好的,好不容易好了,怎麼又鬨到這個地步了?”
“你就跟王父說句軟話,王父這個人,極好說話。他心裡疼你,嬤嬤我一路跟過來,全都看在眼裡,嬤嬤比誰都清楚。”
有人說,主人疼她。也有人說,大人疼她。
疼與不疼的,到底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燈枯焰弱,人寂影殘。
她想,人也不能總靠著旁人疼啊。
知道自己疼自己,愛護自己,不也很好嗎?
有一顆堅強的心,不管是為阿硯,還是為自己,強大起來,不也能好好地活嗎?
“你說句軟話,彆忘了,東壁還有一大一小兩個人呢!”
是了,東壁還有雲薑和一個孩子呢。
她也得好好地打算。
打算阿硯何時回來,又該怎樣與他的父親見麵,一對從未謀過麵的父子倆,做父親的可會喜歡他?
將來如何回大梁,回了大梁之後又該怎樣與東壁那位小公子相處,是相安無事,還是非要爭個高下呢?
他若有一個疼他愛他的父親,做母親的就不必時刻費神,處處打算。
可萬一做母親的受了他父親的冷待,孩子又能有什麼好兒呢?
闔上眸子前又提醒了一句,“嬤嬤若有合適的機會,就勸大人早些離開晉陽。若沒有機會,就轉告謝允將軍,他知道該怎麼勸走大人。”
隱隱約約地聽見趙媼應了,“好好好,好孩子,睡吧,睡吧,嬤嬤摟著你”
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不知睡了多久,卻被狗叫聲驚得醒來。
滿城雞飛狗跳,小黃受了驚擾,也開始大聲地狂叫,叫得停不下來。
外頭有人壓聲嚇唬小狗,“再叫,再叫就宰了!”
想起蕭延年最後勸告的話,“魏趙協議已破,連夜走吧,趙王必定趕儘殺絕。”
阿磐心裡咯噔一聲,忙問,“嬤嬤,外頭出什麼事了?”
趙媼也早醒了,“聽將軍們說,好似在抓人。”
果然。
阿磐愈發地揪起了心來,“抓什麼人?”
趙媼道,“好像在抓我們。”
果然。
兀然坐起身來,“大人在哪兒!”
趙媼臉色一白,“一直不曾回來。”
是了,抓捕,是從平明就開始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