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不用再多費唇舌了,左右不過就是個死罷了。”
祁同偉麵色冷峻,眼神中透著一股決絕與不甘,聲音裡滿是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整個漢東,貪官又豈止我一人?
可你這猴子,為何偏偏總是揪著我這個老學長不放啊?”
祁同偉的目光中夾雜著複雜的情緒,有怨懟,亦有無奈。
死死地盯著對麵的人,仿佛要從對方身上找出一個答案來。
“猴子!!你,我……咱們之間的恩怨,就到此為止吧。
陳海的命,我會去償還的!”
祁同偉的聲音微微顫抖,那是一種從心底深處湧起的掙紮與痛苦,過往的糾葛在這一刻全都湧上心頭,讓他的內心五味雜陳。
“在這世上,沒人能審判我!”
祁同偉猛地揚起頭,發出一聲近乎咆哮的怒吼。
那是他最後的倔強,試圖在這絕境之中,為自己那已然千瘡百孔的尊嚴撐起最後一片遮羞布。
“去尼瑪的老天爺!”
他像是一個被命運徹底激怒的困獸,對著那虛無的蒼穹發出了絕望的咒罵,宣泄著心中無儘的憤懣。
然而,隨著一聲清脆而又冰冷的槍響,祁同偉的身軀如同斷了線的木偶,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在那生命的最後一刻,往昔的種種經曆,猶如幻燈片一般,開始在他的腦海中一幀幀地快速閃過。
曾經,他隻是一個出身農村的孩子,家境貧寒卻懷揣著遠大的抱負。
憑借著超出常人的毅力與刻苦,他一路披荊斬棘,成功考入了漢東大學政法係,成為了眾人眼中的高材生。
在校園裡,他意氣風發,憑借著自身的才華與能力,不僅成績優異,還當選了學生會會長,更是深得法學泰鬥高育良的賞識,成為了其得意門生。
那時的他,就如同春日裡迎著朝陽綻放的花朵,充滿了生機與希望,恰似一位鮮衣怒馬的少年郎,懷揣著對未來的信仰和夢想,無畏地奔跑在追逐理想的道路上。
可命運的捉弄總是來得那麼猝不及防,美好的夢還未來得及真正啟航,便被無情地擊碎了。
那個比他大十歲的官二代梁璐,宛如一道冰冷且堅硬的屏障,橫亙在了他的仕途之前。
而梁璐的父親梁群峰,更是如同一座巍峨聳立、無法逾越的高山,以一種壓倒性的力量,將祁同偉所有的努力與憧憬都死死地壓在了山腳下。
無論他怎樣竭儘全力地去拚搏、去抗爭,在那座權力鑄就的大山麵前,他都渺小得如同螻蟻一般,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如同石沉大海,未能掀起哪怕一絲一毫的波瀾。
最終,那個曾經滿腔熱血、心懷壯誌的少年,在現實的殘酷逼迫下,無奈地低下了頭。
漢東大學操場那屈辱的一跪,仿佛是一把鋒利的刀刃,狠狠地斬斷了他的自尊、信仰、初心以及那原本熠熠生輝的夢想。
就在那個陽光明媚得有些刺眼的下午,曾經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在內心深處已然悄然死去,隻留下了一具被現實揉碎了靈魂的軀殼,在這紛繁複雜的世間,開始了隨波逐流的掙紮。
再後來啊!
祁同偉借助梁群峰所擁有的雄厚政治資源,再加上自身那長袖善舞、八麵玲瓏的手段。
僅僅用了二十年的時間,便從一個基層的緝毒警,搖身一變,坐上了漢東省公安廳長的高位。
這般平步青雲的晉升速度,在外人看來,無疑是令人豔羨不已的。
然而,又有誰能知曉,在那看似風光無限的表象之下,祁同偉的內心卻從未真正快樂過。
那時的他,已然淪為了被欲望和權力所牢牢掌控的一具傀儡,在那黑暗的泥沼之中越陷越深,逐漸走上了一條無法回頭的不歸路。
無數個寂靜的深夜裡,當周遭的一切都歸於平靜。
他常常會不由自主地想起曾經在紅旗下莊嚴宣誓的場景,那神聖而莊重的畫麵,就如同一個難以擺脫的魔咒,一次次地在他的腦海中浮現,揮之不去,時刻啃噬著他那早已千瘡百孔的良知。
可歎的是,時光無法倒流,那些曾經的美好與純粹,終究是一去不複返了,無論他心中有多麼懊悔,都再也回不去了。
窮途末路之際,他又一次來到了孤鷹嶺。
這片承載著他往昔榮耀與痛苦回憶的地方。
在那裡,他選擇了用自己的方式,結束了那罪惡且如履薄冰的一生,或許在他看來,這是一種解脫,也是對自己那已然扭曲的人生的一種交代吧。
……
可誰能想到,下一秒,祁同偉竟緩緩地再次睜開了雙眼。
眼前那破舊的土坯房,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四周環境,以及蹲在門口正悠然抽著煙的老人,這一切都讓他有一種仿若置身夢境的恍惚感。
直到大腿和腹部傳來的陣陣疼痛,如針刺一般清晰而真實,才讓他漸漸確信,這並非是一場虛幻的夢境。
祁同偉深吸了一口氣,帶著一絲試探,輕聲喊道:“秦老師?”
聽到聲響,正蹲在門口抽煙的老人微微扭過頭,隨後緩緩站起身來。
他的臉上帶著關切與和藹,一邊朝著祁同偉走來,一邊說道:“小同誌,你終於醒了
……
哎!
你彆急著起來呀,我已經通知了你們的人,他們很快就會來接你!”
說話間,秦老師已然走到了祁同偉的跟前。
他伸出手,輕輕摸了摸祁同偉的額頭,隨後像是鬆了一口氣般,欣慰地說道
“燒已經退了,看來已經無大礙了。”
此時的秦老師,頭發還沒有全白,身體看上去還算硬朗,整個人透著一股矍鑠的精神氣。
祁同偉看著眼前這位熟悉又親切的老人,心中似乎隱隱明白了些什麼。
他艱難地挪動了一下身子,緩緩靠在床頭,目光落在了被子彈洞穿的傷口上,嘴角竟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抹笑容,那笑容裡,滿是釋然。
仿佛過往的一切沉重與痛苦,都在這一刻隨著這一笑而煙消雲散了。
“小同誌,你沒事吧?”秦老師關切地問道。
“沒事!”祁同偉擺了擺手,隨即像是想起了什麼,開始在自己身上摸索起來。
“你這是在找什麼呢?”秦老師疑惑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