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個有些學問的狐狸,學問是從石橋鄉村塾裡老學究那裡偷
學來的。不過在狐子院念過書之後,又被授予了新的觀念。
孫文遠年紀不小了,哪怕幻化人形,也是半個老年人。不是不喜愛年輕貌美的軀殼,而是資質有限,身老心也老,等到修行入門以後,反而改不過來,成了障礙。
他沒考上天狐院,但還是願意做些事,一來是防老,二來是積德,不考慮今生,就考慮來世。
石橋鄉沒有社神,但是有一家神漢,平日裡婚喪嫁娶、驅邪招魂都是求著這家神漢。
孫文遠原本是不願意同他們打交道的,狐狸又不是什麼法力高強的深山老怪,碰上厲害的角色也要退避三舍。
這一家神漢手裡臟得很,又會兩手祖傳的巫術,孫文遠鬥起來也不占優勢。更何況他們一家在鄉裡也有些威望,萬一鬥起來,呼喝來村民,說不定就被鋤頭打死了。
孫文遠在石橋鄉也住了很久了,在老學究的牆根下打了洞做鄰居。老學究是很看不起那幾個神漢的,怪力亂神之輩,隻能騙一騙愚氓。
但孫文遠自己就是怪力亂神之輩,也不敢瞧不起神漢。他懂得凡事預則立的道理,總要先探探消息。
老學究眼睛早就不太好了,平日裡是有族裡的供著。孫文遠等著天黑,從牆根爬出來,看見送飯的莊稼漢,就吹了一口氣使了個幻法。
那莊稼漢心裡想著要給老學究送飯,風一吹,眼睛迷了一下,眨了眨眼,就看見老學究站在門口接過了竹籃,跟他說:「給我吧。」
他也沒細想,把籃子遞過去,就說:「叔爺,我先回了,明早再來送飯。」
孫文遠把竹籃提在手裡,粗布蓋著的竹籃裡頭有一碟豬油拌的鹹菜、一碗熬爛的米粥,他敲了敲門,叫道:「叔爺,我來送飯了。」
裡頭傳來了老學究的聲音:「進來吧。」
進了門,隻有一盞豆大的燈亮著,老學究埋著頭琢磨著書上的字,滿頭花白,在燈輝裡稀稀落落的。
孫文遠把竹籃放下,把飯菜放在飯桌上,道:「叔爺,先吃飯吧。」
老學究掌著燈慢慢走過來,就著鹹菜慢慢吃粥。
「你有事?」
「我有點疑惑,不知叔爺能否為我解答。」
老學究抬起頭看過來,但豆燈的光實在有限,孫文遠站的又遠,所以儘管老學究臉上有些疑惑,但也沒有當回事,問道:「什麼疑惑?」
「叔爺是不是不喜歡西邊那家神漢?」
「裝神弄鬼,謀財害命,根上就沒一個好東西。」老學究把筷子放下,罵道:「少跟他們來往。」
「謀財害命?」
「害了病的說中了邪,符水能救命嗎?香灰能救命嗎?」老學究生氣了,語氣嚴厲得緊,
卻忽然停了一下。
他看向孫文遠,警告道:「你彆去招他們。」
孫文遠知道老學究眼睛看不清,但還是被他的眼神嚇了一跳,訥訥道:「我知道了。」
老學究揮了揮手,道:「回去吧。」
他不想開口,孫文遠隻好躬了躬身退去了。
老學究坐在桌前怔怔出神,不一會兒,門忽然被人推開,那侄孫在門口嚷道:「叔爺,我籃子忘拿了。」
老學究不耐煩地揮揮手,道:「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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