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了一個多時辰農活的男子周身沒有任何萎靡之色,氣息沉穩地像隻是散了一圈步回來,兩邊散落下來的幾縷額發更是讓他添了三分瀟灑,俊逸非凡。
“世子辛苦了,先淨手洗臉吧。”
意外的是裴驚白沒有拿起浸在盆裡的巾子,而是將銅盆從青稚手裡接過來:“我自己擦臉不方便,你幫我。”
“是。”
青稚詫異了一下,而後依言照做,擰乾巾子抬手就要給他擦臉。
可是裴驚白比她高得多,中間又隔著一個盆,她伸直了手也隻能將將碰到他的下巴,偏對方還就這麼直挺挺地站著看她動作,一點都不體諒她。
青稚急得瞪眼,忍不住輕聲抱怨:“世子,您倒是彎一下腰呀,奴婢都夠不到。”
她又不會飛,難道要她跳著給他擦臉嗎?
大庭廣眾下這也太不得體了。
裴驚白眼中的逗趣一閃而逝,似是才意識到對方的窘迫,將腰彎到了能跟青稚的視線齊平的角度。
“小矮子,如此可能夠到了?”
“奴婢才不是矮子!”她都長到一六六了怎麼可能是矮子!
青稚氣得將巾子直接糊他臉上,用泄憤的力道把那張俊臉當地板擦。
裴驚白也不惱,任由小姑娘出氣,甚至覺得她炸毛的樣子可愛。
隻是他們這邊的鬥嘴在不知情的外人看來卻分外和諧,不少暗中關注著裴驚白的閨閣少女們都羨慕嫉妒得眼紅了,恨不得以身替之。
不認識青稚的人都開始暗暗打聽她是誰,憑什麼能讓世子為她彎腰低頭。
就連不遠處的皇帝也好奇了,開口八卦:“玄隱啊,這是侯府的哪位姑娘,朕似乎沒有見過?”
裴驚白表字玄隱,與大名相對。
裴驚白轉身對皇上躬身行禮,手裡卻還穩穩地端著盆:“回皇上,她並非是臣的姊妹,而是臣的丫鬟。”
“丫鬟?”皇帝表情驚歎,“向來不近女色的人這回竟是帶了個丫鬟在身邊?這可是稀罕事。”
懂事的太監福順上前在皇帝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皇帝聞之大笑:“哈哈哈哈哈!沒想到清心寡欲得像個和尚的裴大學士居然也有開竅的一日。”顯然皇帝也知道了裴驚白的風流事。
周圍的皇子皇孫和重臣也跟著附和戲笑。
裴驚白並不多解釋,隻上前兩步將青稚擋在身後避開眾人的打量,低頭平靜回道:“讓皇上見笑了。”
躲在他身後的青稚卻緊緊地攥著手中的巾子,低垂的眸色複雜難辨。
在來之前她料想過會遇到這些舊人,隻是真的見到時還是無法淡然麵對。
因為他們當中的一些人,燕王府一夜傾覆,母族抄家滅族幾乎死絕,父親的親兵心腹沒有戰死沙場,卻是死在了帝王的震怒之下,連其家人也不能幸免,即便是有係統相助,她也僅僅能護住零丁幾個無辜者。
一樁冤案,幾百人枉死,這麼多年她連睡覺都會被驚醒,而那些罪魁禍首還在這裡歡暢娛樂,她卻要用儘全力才能壓抑住情緒隱藏自己。
終有一日,她會一一清算,他們安然享受了十年好日子,總該還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