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破舊,雖然有著一個小小的池塘,但更多的是缺乏修剪的雜草。
這或許是個有些地位的人的住所吧?
但顯然房屋主人的地位並不算高,又或者說是沒落了,請不起人來打理照顧。
池塘邊,有一位婦人,將身上樸素的和服半褪去,似乎是打算洗漱。
這個畫麵並不旖旎一方麵,士郎完全沒有那方麵的想法。
另一方麵,這位婦人渾身是傷:舊傷的繃帶,未痊愈舊傷崩裂的血、與新的傷口一起,將同樣破舊的繃帶染上了汙穢的黑紅。
士郎的注意力集中在婦人的臉上。
雖然她麵容用憔悴將呆滯虛掩著,但是,哪怕她的臉上也貼著傷藥,士郎依舊從她模樣的輪廓中認出了許多武藏小姐的影子。
顯然,這位婦人想必就是武藏小姐的母親。
士郎這樣判斷的時候。
“母親!”
一道士郎熟悉,但顯然稚嫩許多的聲音傳來,緊接著就是一個扛著頭野豬的小女孩熟練的翻過圍牆,進入了庭院裡。
七歲的小武藏,扛著顯然比她本人都要重許多的獵物,雖顯疲憊,但興高采烈的回到了家中。
武藏身上的衣服比起其母親,顯然又破舊上許多,身上也有不少傷痕與泥土的痕跡,顯然是剛在外頭與獵物搏鬥取勝歸來。
小武藏臟兮兮的臉上滿是發自內心的喜悅,她扛著甚至沒來得及進行處理的獵物,來到了母親麵前,炫耀似的想要說些什麼——
但一切的話語,在看到母親身上那些明顯是新傷的痕跡後,陡然一變。
小武藏的表情頓時複雜了起來,似乎是厭惡,又似乎是某種蘊含著更複雜的情感,她心疼而又小心翼翼的打量著母親身上的傷:“難道父親又——”
‘父親’
這個關鍵詞此時刺激到了小武藏的母親。
完全超乎武藏預料的事情發生了,甚至連在旁觀記憶幻境的士郎都沒能反應過來。
“都是因為你!”
原本還滿臉憔悴,看上去就像是被生活壓力摧殘的不幸中年婦女的武藏的母親,竟是歇斯底裡的狂暴了起來!
婦人轉身掐住了湊近過來想幫她處理傷口的女兒的脖子,竟是就這麼將她按倒,將武藏的頭按入池水之中!
士郎眼中的畫麵同時陡然一變,從原本的旁觀視角變成了武藏小姐的第一人稱視角。
隨之湧入士郎精神裡的,還有遭逢這等突變時,年僅七歲的武藏當時的感情。
迷茫、痛苦、絕望以及一絲詭異離奇的‘解脫’,好似覺得就這麼死了也好死的。
她到底經曆了怎樣的童年家庭?
眼前的婦人又經曆了怎樣的折磨?
失心瘋一般的母親,掐著女兒的咽喉,嘴裡吐露的話語比武藏更絕望、更痛苦,看向武藏的眼神中滿是厭惡,以及某種渾濁複雜的感情。
“如果不是因為你!如果我沒有生下你!”
“如果沒有生下你這種怪物!”
“如果我能再生下一個正常的男孩的話!”
“我們怎麼會淪為今天這樣”
歇斯底裡的女人,連成句的話語都無法構成了。
家裡的池水並不深,若不是頭部往下按的話,遠不夠將人溺亡。
甚至,掐在武藏脖子上的那雙血親的手力氣也不大,彆說讓人窒息了,武藏甚至沒從中真的感受到多少的痛感。
隻要武藏願意的話,隨時可以掙脫束縛,將眼前的失心瘋了的女人踹飛吧。
明明隻是這種程度的‘攻擊’罷了。
隻是連‘攻擊’都算不上的‘遷怒’罷了。
武藏卻覺得脖子上的壓力是那樣的沉重,冰冷的池水如錐般刺著後腦,肺葉不住傳來窒息般的痛苦。
士郎若有所思。
這個記憶片段,是七歲的武藏記憶中,最為刻骨銘心的一瞬吧。
士郎似乎感覺到了。
武藏的心,在自己還是七歲孩童的這一瞬間,死了。
不對,那現在士郎認識的這個嘻嘻哈哈的大人武藏小姐又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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