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三匹馬,從破廟啟程,朝附近清水縣出發。
這兩處相去不遠,大概隻需要一炷香的功夫,一路上能看到大片大片的荒地,還有一些因為無人居住而顯得格外破敗的農舍。
“這裡的農戶都去了哪裡?怎麼都無人耕種?”祝餘有些詫異,按理說此時已是初夏,正地裡莊稼生長的好時候,可是周圍看起來卻十分荒涼。
“很多人都去了南境。”陸卿端坐馬背環顧四周,徐徐答道,“錦國南境與瀾國相鄰,瀾國三麵環水,除了生產白脂玉石外,以捕魚和紡織最為擅長,這天底下出名的綢緞綾羅,十有八九出自瀾國。
但因他們不善耕種,又以水路居多,用以製作染料的礦石、花草便都是向錦國來買。
大約兩年前,瀾國向聖上進貢了一批錦緞,名曰十色錦,聽說是用了特彆的技藝,讓那布料的色彩隨移動而斑斕多變,瑰麗異常。
聖上將那錦緞賜予宮中近年來最受寵愛的端妃,端妃命尚衣庫用十色錦裁製曳地八幅裙,在元日宴上為聖上獻舞。
那裙角流光溢彩,令端妃恍若足下生蓮,天外飛仙,惹得聖上龍顏大悅。
之後此事傳出宮外,京城中的命婦貴女們便趨之若鶩,其他富戶家眷也紛紛有樣學樣,以至於十色錦千金難求寸尺。
於是便有瀾國客商到錦國來重金求購染十色錦的染料,那染料種植的人少,自然價格高昂。”
陸卿說到這裡,略微停頓了一下,又道:“朝廷對種糧的農戶要征米糧稅,而種植用作染料用途的那一類花草卻因為先前少有人為之,因而並無額外加收稅錢的先例,於是許多農戶為了逐利,紛紛放棄種糧,開始種植染料花草。
無奈京城一帶冬春寒冷,十色錦所需的染料長不出,便有人乾脆跑去南邊,或種植花草,或開采礦石,皆是十色錦所需原料。
後來儘管朝廷開始對那些花草、礦石也加征稅款,也還是比種糧更加利潤豐厚。
你瞧見的這是京城一帶,還算好些,錦國北邊,這樣荒廢的農田莊戶更是不在少數。”
祝餘聽得直皺眉。
種植製作染料的花草牟利的事情她雖然沒有見識過,但若是把花草換成種桑,那麼她倒是熟得很。
不過她並沒有吭聲。
雖然成親不過幾日的功夫,祝餘不敢說有多了解陸卿,但可以肯定的是,此人絕非外界口口相傳的那個隻識絲竹之樂的逍遙王。
那麼今日他與自己說這些,應該也不是隨口一說而已。
沒過多久,三個人就來到了清水縣城門外。
和方才路上看到的蕭條景象不同,這會兒太陽還沒有升得多高,這縣城的城門口就已經聚了不少人,他們大多推著車、挑著擔,在城門外排起長隊,等著查驗過後好進城販貨。
祝餘的視線落在了前頭一個獵戶模樣的黑瘦漢子身上。
那獵戶一身舊衣服,肩頭挑著一根長木棍,木棍一端吊著一串野兔,那野兔看起來倒是肥碩得很,皮毛也油亮。
想到前一天夜裡那兩個燒香求神的人提到的猛獸傷人,祝餘跳下馬背,若無其事朝那獵戶跟前走了幾步,饒有興致地打量著他挑著的那些野兔。
符籙想要跟過去,被已經下了馬的陸卿用手中折扇點在腰間,便沒有動。
獵戶感覺有人湊過來瞧自己的獵物,扭頭一看來人是一個白白淨淨的少年公子,模樣生得頗有幾分俊俏,瞧著像是個殷實人家才能夠供養出來的,連忙開口對祝餘說:“小郎君可是想買幾隻兔子回去?
這兔子又肥又嫩,買回去剝了皮,烤著吃,煮著吃,味兒好著呢,補得很!”
祝餘但笑不語,隻是伸手摸了摸兔子的皮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