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餘一聽他描述,再看他比劃出的樣子,登時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過去最怕的就是這東西,終究還是避不過。
“這事兒還要有勞你們兄弟二人。”她把符籙也叫到跟前,“呆會兒先用布巾遮住口鼻,進去之後,旁的都先不要去理會,單把那個最大最古怪的抬到距離山洞口比較近的地方。
記得,動作一定要輕,要緩,輕拿輕放,萬萬不能手勁兒太大!”
符文符籙對視一眼,雖然有些納悶兒,但還是毫無異議地接受了祝餘的差遣,兄弟兩個就地取材,從衣服上扯下一塊布,遮住口鼻,進了山洞。
不一會兒的功夫,就看到兩個人艱難地向外移動,隨著他們的移動,腐臭味兒也愈發濃烈。
在距離山洞口還有一點距離,但已經不那麼憋悶,也亮堂一點的地方,祝餘示意他們把那屍首放在地上。
陸卿皺起眉頭,祝餘瞧見,伸手把他往外推了推:“你們都去那邊吹的到風的地方,要不然太臭了,當心吃不消。”
把三個人都支開,祝餘自己也抽出一塊布巾戴在臉上,從懷裡摸出一個小布包,走向方才符文、符籙抬出來的那一具龐然大物。
這人看起來身量並不算特彆高,但是卻碩大如山,腹大如鼓,露在外麵的臉和脖子都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灰綠色。
明明是一身錦國人的打扮,一眼瞧過去卻見此人雙目凸起,嘴唇也顯得很厚,全然不似中原人的麵相。
祝餘認命似的歎了一口氣,走到那具屍首附近便停了下來,把小布包放在一邊,解開捆在上麵的線繩。
賜婚的聖旨落到她頭上之後,祝成把她叫過去,問她想要些什麼,祝餘想了想,說她隻想要一套玄鐵打造的小家夥什兒。
這樣不值一提的要求隻換來了祝成一笑,壓根兒沒當回事,叫自己身邊的護衛帶著祝餘去了一趟兵器監,讓她把自己想要什麼跟那邊的工匠說一下便是了。
於是祝餘就叫工匠幫自己打造了這麼一套工具,當時也沒有想太多,隻是懷揣著一種複雜的心情,想要給自己的過去留一點念想。
可是現在,眼見著這東西又派上用場了,祝餘一時不知自己究竟該不該相信所謂的冥冥中注定。
不過心裡麵犯嘀咕,她手上的動作是絲毫沒有停頓,畢竟眼下可沒有功夫讓她去琢磨這些。
她在那龐大的屍首跟前蹲下身,忍著一陣陣撲麵而來的惡臭,迅速檢視,見那屍首嘴巴微張,一條肥大的舌頭在口縫裡若隱若現,似乎很快就要被頂得脫出來。
祝餘迅速將屍首身上原本就已經不蔽體的衣襟掀開,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按壓皮膚,皺起眉,輕輕搖了搖頭,從方才攤開的小布包裡抽出了一樣東西。
陸卿在祝餘悶頭忙活的時候,安安靜靜來到她身後,一眼就看出她手裡拿的東西是由烏鐵鍛造而成,顏色比起尋常鐵器要更深許多,周身泛著一種幽光。
烏鐵是朔國所特有的,作為朔王的女兒,祝餘手中有烏鐵製成的器具本身倒也不是什麼令人驚訝的事情。
隻是那東西看起來頗有些古怪,隻有一根小指的粗細,一頭削尖,像是峨嵋刺卻又少了槍頭,並且中間還是個空心兒。
祝餘小心翼翼地摸著那屍首脹鼓鼓的腹部,很快就確定了合適的地方,動作麻利地將手中那奇怪的烏鐵“細棍”插了進去,同時她也迅速朝一旁閃開。
一種令人難以形容的惡臭頓時蔓延開來,膿黃汙穢的液體從那烏鐵“細棍”中噴了出來,流在地上。
隨著那汙濁穢物和惡臭的氣體噴出,原本鼓脹如山的屍首也眼見著癟了下去,最後恢複了一個正常人的尺寸,但看著依舊不像是個正常的“人”。
要不是太臭,祝餘這會兒很想大出一口氣,畢竟原本戳在眼前的危機這就算是解除了,至少不用擔心那屍首漲得太厲害突然炸開,給他們幾個人兜頭淋上一層“人汁”。
“眼下天氣,早晚涼中午熱,推算起來,這人被丟在這裡至少有五日有餘。”祝餘拔出那根烏鐵鍛造的空心細管,朝一旁甩一甩裡麵殘留的汙物,“若是他原本腰腹就被刺穿,就不會變成這副樣子……”
她自言自語著,伸手在屍首的肋骨一帶仔仔細細的摸索著,很快摸到了一處不尋常的凹陷,祝餘眉頭一鬆,心裡有了答案。
這一陣陣的腐臭實在是熏得人頭昏腦漲,她趕忙又將這屍首從頭到腳查看了一番,便沒有再去碰他,收拾了自己的工具,站起身快步走出山洞,走到風口處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餘光掃見陸卿朝自己走過來,祝餘下意識往一邊閃了閃,立刻就被陸卿一把拉到他跟前。
“我身上臭得厲害。”祝餘忙說。
陸卿朝她身後瞥了一眼:“臭些倒也無妨,還是當心山崖要緊。
若是失足從這兒跌下去,隻怕要麼傷筋動骨,要麼摔傻了。”
祝餘回頭看了看自己方才站的位置,發現真的隻有那麼一大步的距離,就要到了山洞外的山崖邊上。
這把她給驚了一身汗出來。
“二爺,您的臉色不大好,要不然,我現在去買些白芷蒼術那些回來燒吧?”符籙問,他之前見過外頭的衙門在勘驗屍骨之前,都會焚燒一些藥材,以此來驅散汙穢邪氣,也免得查驗者被屍臭熏壞了。
“不用。”祝餘搖搖頭,“尋常人家不會專門去把那幾種藥材都買個遍,你若是去買那些東西,是不是還要再去弄個爐子,打些醋回來烹了熏熏?
這不就生怕彆人不知道有人私下裡在驗屍麼?
咱們非但不能叫人發現,一會兒還得請你和符籙把裡頭那幾具屍首都按照你發現時候的模樣擺放回去,不要叫人瞧出來是被驗看過的。”
符文符籙都是手腳麻利的人,沒一會兒功夫就把這裡恢複成了他們來之前的樣子。
除了那具龐然巨屍已經恢複了原本的尺寸。
符籙掏出腰間的牛皮水囊,幾個人衝洗了手上的汙穢,祝餘便迫不及待要離開這個臭氣熏天的洞口。
“二爺……”符文臨走前朝山洞裡看了看,還有點不大放心,“方才那具屍首漲得像鼓,這會兒已經癟了,回頭萬一那賊人又摸過來,會不會……”
祝餘停下腳步,扭臉問他:“你昨日發現這裡的時候,他可是那般模樣?”
符文想了想,搖搖頭:“倒好像沒有今日漲得那麼厲害。”
“是啊,所以不用擔心,那凶徒也未必知道屍首會變成那副模樣。”祝餘擺擺手,“快走吧,再多呆一會兒,隻怕這臭氣真要把人都給熏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