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這位李大人倒也還有幾分周全勁兒,饒是方才急急忙忙跑出去迎接,也不忘吩咐後堂的仆從把最好的茶拿出來沏上,準備招待貴客。
跟在禦史那兩位黑衣護衛身後亦步亦趨地走著,他還在想,這會兒估計茶也泡得差不多了,一會兒無論如何要小心些,切莫叫這位大人捉了小辮子。
本來是做好了各種打算,想著一會兒要如何態度謙恭有禮,如何揣摩對方的心思,結果到了後堂,李文才剛剛走到庭院中間,忽然跟在那禦史大人身後的護衛停了下來,轉身示意他等在那裡。
“大人趕路乏得厲害,需要歇息片刻,叫人收拾一下,你且在這裡候著。”那護衛甕聲甕氣道。
李文才哪敢說一個不字,趕忙稱是,招呼人進去簡單把後堂的房間收拾出來,屋子收拾好,那禦史大人就帶著一個看起來最穩若的進去,留下兩個門神一樣戳在門口。
和陸卿進屋的自然是祝餘,二人在房中的桌邊坐下,陸卿倒了兩杯茶,一杯推給祝餘。
李文才為了巴結上官,自然是舍得拿出點好東西的,那茶香而不烈,入口溫潤又有回甘,饒是祝餘這種不太懂的品茗的人也喝得出這絕對是上等貨色。
這一壺茶慢慢品下來,半個時辰就差不多過去了。
喝完茶,陸卿一手撐在桌上支著頭,閉眼假寐。
祝餘在一旁看著,也不知道他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也托著腮陪著他一起這麼靜靜呆著。
這一呆就又是半個時辰。
時間一久,祝餘都有些坐不住了,清了清嗓子。
陸卿睫毛顫了顫,睜開眼:“有事?”
“還不見那李文才?”祝餘小聲問。
“火候不到。”陸卿掃一眼透過窗紙照進來的光線,再看祝餘的時候,語氣裡多了一絲調侃,“誌在內宅的人,這麼一會兒就閒不住了?”
“閒得住,自在得很。”祝餘沒想到會被他敲打了一句,立刻小聲回嘴。
她自己心裡倒是很清楚,這一個時辰裡的百無聊賴和無所事事,都讓她心裡一陣陣發慌,一不小心就被他的調侃給敲中了。
發慌的人不止有屋裡的祝餘,更有屋外頭院子裡的李文才。
他已經足足在外麵站了一個多時辰,眼見著日頭越升越高,灼灼地曬著自己的腦瓜頂,曬得他頭皮發燙,眼睛發黑,兩腿發軟,腳底發麻。
豆大的汗珠子,順著李文才那圓胖的臉頰往下流,順著第二層下巴滴落在官袍的前襟上,原本白饅頭一樣的一張臉,這會兒已經漲得通紅,像是要被烤熟了一樣。
他忍了又忍,終於還是忍不住,身子直打晃,剛要邁步上前聽一聽門口,看看裡麵的禦史大人休息好了沒,那個守在門前的壯漢就一伸手,狠狠哼了一聲,嚇得他還沒邁出去的腳趕忙又縮回來。
另外一個銅麵護衛倒是對他略微客氣一點,衝他一抱拳:“李大人稍安勿躁,我家大人日夜兼程,為陛下四處奔波,著實是乏了,小憩片刻便好。”
足足一個多時辰,這“憩”得可實在是不怎麼小了!
李文才麵頰抽動了一下,還得照例堆起笑臉,忙不迭表示無妨,然後汗涔涔地繼續站在那裡。
滴答——
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