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做平時,盧景行那毫無征兆的一個響頭也夠把祝餘嚇一跳的,可是這會兒她的耳朵裡就隻聽得見一句話——“沒了嗅覺”。
陸卿顯然也是如此:“你說一夜之間沒了嗅覺?何解?”
盧景行抬起頭來,眼神有些茫然,似乎已經做好了準備,等著這位禦史大人追究自家酒坊欺行霸市,結果對方忽然問起旁的,倒讓他一下子有些反應不過來。
“此事毫無征兆,就好像是一夕之間便發生了。”他有些恍惚,似乎也覺得自己這個回答聽起來實在離譜,“本來都是好好的,那日我早上起來,吃早飯的時候始終覺得味道不對,還以為是廚子敷衍,不好好做飯。
之後我到茅房去……這才發現,我竟然聞不到丁點臭氣,之後又發現不止是我,家裡所有人幾乎都變成了這個樣子。
我們找了郎中來給瞧,郎中也瞧不出個所以然,母親說八成是我們家多行不義,遭了天譴,既然老天爺想要懲罰我們,那我們便受著就是了。”
祝餘看了一眼陸卿,陸卿知道她有話要說,便對她微微頷首,示意她開口。
祝餘見了,便開口對盧景行說:“你不要跪在門外,到屋裡來說話。”
盧景行聽到禦史旁邊的人開了口,也沒敢馬上有什麼動作,趕緊朝禦史看過去,見禦史並無反應,這才戰戰兢兢起身,小心翼翼跨進門,往前走了幾步,又在距離距離二人五尺開外的地方跪了下來。
這個距離倒也足夠了。
祝餘在麵具後頭吸了吸鼻子,憑借著自己一貫熬人的嗅覺,果真從盧景行身上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氣。
在鬼仙廟和酒壇子之後,這香氣對於祝餘而言已經很是熟悉了。
“盧景行,我問你,你與你兄長可曾到城外鬼仙廟裡麵去求過財?”她開口問。
盧景行不知祝餘的身份,但見這人敢在禦史麵前開口發問,估摸也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不敢有絲毫怠慢,趕忙答:“大人,學生實在不知什麼鬼仙廟,更是從未去過!
我兄長雖然說讀書不多,但他素來也是個不信鬼神的人,連尋常的廟宇都從不踏進半步,更彆說什麼鬼仙的廟了!”
沒去過鬼仙廟?
祝餘皺了皺眉,如果他沒去過,那身上的香味兒又如何解釋?
很快她就想到了一種可能:“你家近來可有買過什麼過去不曾用過的熏香?”
盧景行一聽這話,詫異地抬起頭:“大人竟然連這種小事也能知曉?
雖然不是熏香,但家中確實近期購買過這一類物件兒。
我家嫂嫂的確在大概半個月前,從一個遊方道士手裡買了一些引魂香回來。
因為兄長生死不明這麼久,我們全家上下都焦急萬分,變尋不到他的蹤跡,日子越久便越覺得恐怕凶多吉少。
嫂嫂買回引魂香,插在家中各處,還有酒坊那邊也送了許多過去,讓那邊的夥計在各處都點上,說是靠著那一股子香味兒,若是兄長在外麵遭遇了不測,魂魄也能尋回家來。
我雖不信這些,倒也知道這麼做會使嫂嫂心中好過一些,就沒有攔著。”
“那種引魂香在家中和酒坊裡焚了多久?有什麼和彆的香不一樣的地方?”
“從早到晚,大概有七八日的光景。
最初的時候不大好聞,似乎帶著一股子鐵鏽一樣的氣味,不過很快就散了,後頭便沒有什麼異味,就隻是比尋常的焚香要香氣更濃鬱而已。”盧景行摸不到頭腦,不知道為什麼對麵的大人要問自己這些瑣事。
他還糊塗著,祝餘這會兒心裡麵卻已經分明:“所以你家酒坊的酒是在那七八日之後酸的,酒曲也是那七八日之後臭的,就連你們一家人的嗅覺,也是在那七八日之後不靈的,我說得對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