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多田兩口子慌了神,連忙一起撲上前去,牢牢抱住狀若癲狂的徐鼎臣,一家三口哭作一團,在這靈堂的氛圍下倒是顯得很和諧,但卻讓一股平民百姓麵對強權那種無可奈何的悲涼,蔓延得更加徹底。
“書,當然還是要讀的。”
忽地,一個聲音清澈,插入進來,頓時讓靈堂上悲戚的氣氛,為之一滯。
徐鼎臣霍然扭頭,赫然看到笑容溫和的秦先生,從地上拾起被自己撕碎的書頁,認真地一頁頁拚湊成原樣,然後慢慢將其撫平。
“老師……”徐鼎臣一開口,淚水再次滾滾而落。
剛才的那通發泄,並不意味著徐鼎臣喪失了理智,而正是因為發自內心的深深絕望。
為了給姐姐討還一個公道,徐鼎臣當然可以不顧性命。
但是,不顧性命又有什麼用?
像他這種平頭老百姓的命,跟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比起來,連野草都還不如!
到頭來,怕是徐家滿門滅絕,也激不起半點水花。
所以,自己到底要怎麼做?
徐鼎臣雖然讀了不少聖賢的學問,卻對這悲涼的人世間,還缺乏更深刻的認識,他心裡亂如麻,不知道到底怎樣做才是對的。
衝冠一怒,不惜用鮮血來染紅狀紙?
抑或是,暫且隱忍,留下有用之身,未來或許還有複仇之日?
好像都可以,又好像都不行!
直到,那個溫和的聲音響起。
徐鼎臣撲了過去,直接撲倒在秦楓腳下,滿麵流淚,連連磕頭道:“老師!老師教我!老師教教我,我應該怎麼做……”
嗬……
秦楓微笑,仿佛萬物已不縈於懷。
那一刻,在徐家三口人看來,秦楓腦後都像是生出一圈朦朧的光環,將他整個人映襯得宛若佛陀轉世,能渡世間一切苦厄。
“不是說了麼,找出大誥,咱們告狀去。”秦楓將手中撫平的聖人書放下,從供桌上拿起那本家家戶戶都有的《大誥》,心中亦是微微感慨。
不知什麼緣故,自己穿越來的這個洪武年,《大誥》竟然提前問世了十幾年之多。
這是朱元璋親自編撰的刑典,以誥文的形式向全國發布,告誡官吏們謹小慎微,不可貪贓枉法,不可殘民以逞。
為了讓《大誥》深入人心,朱元璋聖旨規定,民間若有作奸犯科者,隻要家中放有《大誥》,便可以罪減一等。
這樣一來,彆說是徐鼎臣這樣的讀書人家,就算是大字不識幾個的農人,家裡也放著本大誥,畢竟那是關鍵時刻能救命的東西。
隻是,或許除了秦楓之外,沒人把朱元璋聖旨上的那些條款當真。
遇到冤屈,頭頂《大誥》,將不法官吏綁起來,去皇城告狀?
這聽上去,實在是太過荒誕,看上去幾乎不具備實操性,自從頒布兩年以來,也從沒有哪個府縣的百姓,真的這樣執行過。
告、告狀?
徐家人迷糊了一下,麵麵相覷。
就在剛才,聽說那個從丞相府來的騎士,已經到了縣衙啊。
難道……秦大人沒見到?
走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