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大人,請。”
餘從龍方正的臉上,擠出一點笑容,微微躬了躬身子,以表示對信國公湯和的尊重。
“餘大人請。”
湯和保持著一貫的低調,雖然身為朝廷欽差,卻並沒有拿腔作勢,而是主動提出仍然由廣東布政司使餘從龍主持這場鄉試,而自己作為提督學政,隻不過是走一個過場,並不會去打亂餘從龍的部署節奏,雲雲。
這樣一來,氣氛就顯得很和諧。
餘從龍推辭了幾次之後,便也當仁不讓,向前一步,雙手虛壓,頓時讓吵吵嚷嚷的聲音安靜下來,無數道目光都望向這位正二品的高官,等待他宣布這場考試正式開始。
“本官,餘從龍!”
餘從龍緩緩開口,偌大的場地裡,就隻有他中氣十足的渾厚聲音,悠悠回蕩,目光似乎居高臨下,俯瞰一眾考生,以及考生身後的萬千百姓,繼續說道:“奉當今聖上旨意,本官主持此次廣東布政司鄉試。”
“諸位學子考生,乃是從各地選拔而來,經過了縣試、府試、院試,重重篩選,能站在這裡的,都是我廣東一省之地的人中龍鳳!”
“說不定,在你們當中,很快就會湧現出七品的縣令、五品的知府,甚至有朝一日,跟本官一樣,穿起正二品的官服,那自然是光宗耀祖,仙及雞犬。”
“皇恩浩蕩,重開恩科,麵向天下選拔人才,從此踏上青雲之路,自然能夠一飛衝天,牧民一方,為我大明未來之昌盛興隆,儘一份心力……”
餘從龍的語調慷慨,中正平和,一如他的麵相,讓人一聽就產生某種信任和好感,興發出血脈僨張的激動,仿佛即將要走入考場,決定人生命運的,便是自己。
那些站在前排的考生,更是被激起了胸中豪情,微微騷動起來。
一切,似乎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氣氛很好,秩序也很好。
秦楓混雜在人群中,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目,隻是將鬥笠輕輕落下,遮住大半張臉,隻仔細聽著餘從龍的這番慷慨激昂的講演,明明都是些冠冕堂皇的場麵話,但總覺得什麼地方不太對勁,但又說不上來。
“今日,鄉試!”隻聽餘從龍繼續說道:“我廣東布政司雖然遙遠,卻也沒有被聖上遺忘。皇恩浩蕩,莫過於此!聖上特意派來德高望重,文武雙全的信國公湯大人,來作為本場鄉試的提督學政!”
“可是,在這裡,本官卻要向湯大人,請罪!”
餘從龍的音調,忽然轉為高亢,悲憤,挑起一個高音之後,竟一個轉身,將脊背對著茫然失措的眾人,正對湯和,痛心疾首地說道:“下官餘從龍,有罪!”
啊?
變生肘腋,就連湯和也猝不及防,連忙上前雙手扶住餘從龍,詫異道:“餘大人這是說哪裡話,你何罪之有?”
“餘某有罪!”餘從龍歎息一聲,沉痛地說道:“本官忝為廣東布政司使,鎮守一方,本應順應天意,教化萬民,但卻失了約束,讓貪汙腐化,營私舞弊的醜惡現象,在這裡滋生發芽,竟然侵蝕到聖上無比重視的科舉當中!”
嗯?
有點意思了。
秦楓鬥笠遮麵,擋的也隻有一個湯和,見湯和目光已經被餘從龍吸引,便也微微抬頭,望著這個拿腔作調的餘從龍的背影。
此人,若非大仁大義,那就是大奸大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