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這一行人進入南昌府的布政司使衙門,適才劍拔弩張的氣氛,早已蕩然無存,崔伯玉和秦楓,一個年老一個年少,仿佛是相見恨晚,把臂言歡,把其餘眾人看得一愣一愣的,再回想起這一路上對於崔伯玉的分析,以及秦楓對他的評判、忌憚、一步步針對性的布置和設計……隻覺得恍如隔世,不知道哪個才是真實,哪個才是虛幻。
在金碧輝煌的廳堂裡,茶盞上嫋嫋騰騰的熱氣剛剛升起,崔伯玉已經忽地站起身來,到秦楓麵前雙膝跪地,大聲說道:“下官有罪,請欽差大人責罰!”
哦?
以退為進?
秦楓神色不變,隻輕輕放下手中茶盞,故作驚訝道:“崔大人說哪裡話?你我初次見麵,崔大人已經安排儀仗,出迎到百裡之外,殷勤備至,何罪之有?”
“千金陂決堤,下官難辭其咎!”
崔伯玉痛心疾首地磕頭,聲音哽咽地說道:“去年,工部派遣的範大人,來到我江西,說是奉了聖上旨意,要全麵治理天下河堤,其中位於江西撫州府的千金陂,也是其中的重點工程,不可有絲毫耽誤。”
“下官糊塗!下官糊塗啊!”
“現在回想起來,下官對於修河之事,太過馬虎,竟然隻顧著整理官倉存糧,以及即將到來的秋收田稅之事,沒能跟隨範大人一同前往撫河,更是沒能親自督導工程進展,隻匆匆將其交給撫州知府宋益,便以為修河之事得到了妥善安排。”
“殊不料,這個範忠文,竟然膽大包天,把朝廷撥付的修河銀兩,貪墨了一大半,導致工程拖拉延誤,終於釀成今年的大禍!”
果然。
秦楓身旁,伍九六等人對視一眼,神色微微古怪。
這崔伯玉的說辭,跟一路上秦大人推測的,幾乎完全一致。
秦大人,真乃神人也!
隻聽崔伯玉神色悲戚,仿佛追悔莫及,沉痛說道:“那範忠文喪心病狂,貪墨修河銀兩,罪不可赦,如今已經畏罪自殺,本官亦有督查不嚴的過錯,請欽差大人責罰!”
好家夥!
這就牛逼了。
一個字都不差?
秦楓倒也驚了一下。
我的確是曾經分析過這案子,認為這位江西布政司使,多半會先解決掉範忠文其人,然後把所有問題都推到死人身上。
但……推測歸推測,現在你也不用這麼配合我。
你這麼一搞,以後朝堂裡哪還有劉伯溫什麼事兒,我才是那個最大的神棍了。
“崔大人快快請起。”既然劇本對得很合拍,秦楓自然也很順暢地說道:“崔大人日理萬機,難免有紕漏疏忽,說起來都是為國為民,豈能都怪在大人頭上?”
這件事,除非範忠文複活,跳起來跟他對質。
否則,就憑一個失察之罪,根本動不了這位二品大員分毫。
既然打不死甚至打不傷,動刀動槍就沒有意義,秦楓索性輕輕揭過,先落個大方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