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就算楊姐安慰了我,我這一覺睡得也不踏實。
一直到天亮之前,零零散散做了許多夢。
破碎的夢一個接著一個。
學校門口的榕樹,一張張熟悉的臉。
還有站在門口罰站時,暗下決心要當大老板的宏圖壯誌。
摻雜著眼淚鹹濕的夢境真實無比。
最後一個夢是我忘不掉的人。
雲辭躺在病床上,渾身上下都散發著瀕死的病弱美感。
他的頭上戴著一個針織的灰色帽子,是我倆談戀愛的時候,我在大學門口給他買回來的聖誕禮物。
35塊錢一頂,還送了一個針織的向日葵掛件。
雲辭戴上冷帽的時候特彆有少年感,我當時掐著他的下巴親了好多口。
患上癌症以後,這頂帽子就成了他遮掩病情的常用品。
雲辭不讓我看他的頭發。
說想在死之前給我留下最好的印象。
這話說得傻。
我苛責每個男人的外貌。
但我絕不會挑剔他。
他在我心裡始終是可憐可愛。
連手上留下淤青的樣子,我都隻覺得心疼,不覺得醜陋。
雲辭在夢裡又一次抱住了我。
這一次,他的身軀不再是癌症晚期之後清瘦。
飽滿的,透著人的體溫。
雲辭靠在我懷裡,我輕嗅著他身上梔子花的香味,聽著他一遍遍喊我的名字。
他說,思榆,你一定要成功。
他說,他會在天上保佑我。
他說,他下輩子一定要贅給我,要給我一個溫暖的家。
他說
他說的太多。
從夢中驚醒的時候,我隻剩下心口驟然酸澀的疼痛感。
我打開酒店的窗戶,任憑窗外的陽光和冷風呼嘯。
一直將我的身軀貫穿,徹底將我心口的疼痛抹平。
一個溫暖的家,我這輩子恐怕是不會有了。
我的心都被他連帶著一塊去了天堂,又怎麼可能會愛上彆人?
一個沒了心的女人,隻有身體去追尋空虛快樂。
心靈不可能擁有一個真正的歸處。
我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
但在這一刻,我動搖了。
雲辭一定是在天上看見了我成功,才會熬儘千般苦楚托夢於我。
等我踩在最頂端眺望青雲時。
他在天上一定會保佑我事事順心,鴻運發達。
我和楊姐趕到山漸的時候,白天的遊客還沒完全入場,但氛圍已經相當到位。
布置出來的場景,還有正在排練的樂隊,吵得人耳朵直作響。
“怎麼請了玩搖滾的樂隊?我個人比較喜歡聽民謠。”
楊姐手裡端著一杯前台順來的雞尾酒。
上麵一層血紅色,下麵漸變的是冰藍色,看著像是燃燒的火焰。
我道:“以前的人搞民謠,追尋詩和遠方,是真的想追尋心靈的淨土,現在大部分都是頂著流浪詩人的名,給自己披上胡作非為的皮囊。”
“她們做的事說的話,好像搞藝術就可以沒道德,太俗,和咱們農家樂的經營理念不符。”
“你這話說的怪有深度。”楊姐道,“你真這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