掖庭宮中羅衣院裡,雲麓公主正慵懶的躺在一張貴妃椅上,翻動著眼前一張張草紙。
身後兩名宮女正在仔細伺候,又有掖庭宮中的教司嬤嬤在她耳畔小聲說實話。
她寬大的流雲錦絲補服上鑲嵌著精致的珍珠與寶石,長發被精心編織成複雜的發髻,又用翡翠玉骨簪固定,簪子末尾鑲嵌著璀璨的明珠,與她耳畔垂掛著的白玉赤金耳環相映成趣。
雲麓公主即便樣貌不甚出眾,卻因為“公主”二字養人,明眸中自然透露著一種深邃與威嚴。
此時此刻,這位掌管掖庭宮的宮中貴人,正翻閱著掖庭宮中女兒們寫下的詩詞。
隻是她大半時間都在搖頭,甚至還會將其中的一兩張隨意扔進貴妃椅旁的炭火中,任其燃燒成灰。
一旁的教司嬤嬤低著頭,神色有些緊張,卻仍然記下那些草紙上的署名。
等到雲麓公主離去,詩詞被燒的掖庭宮女兒們,自然須仔細她們的皮肉,一番鞭笞懲戒是免不了的。
可今日的詩詞大約實在太差了。
原本優雅得體的雲麓公主連看了許多詩詞,甚至忍不住皺起眉頭來。
一時之間,羅衣院中侍奉雲麓公主的教司嬤嬤與幾位宮女都深埋著頭,靜若寒蟬。
那年老的嬤嬤也低著頭,心中不由惱怒。
偌大的掖庭宮,六百餘位出身不凡的女兒,竟然寫不出一首好的牡丹詩詞來?
若是雲麓公主怪罪下來,她又該如何擔待?
教司嬤嬤心中越發緊張,她時不時抬頭看一眼雲麓公主的神情,又匆忙低下頭去。
“看來今日運道不好,少不了挨一頓訓斥。”
教司嬤嬤心中這般想著,正在這時,雲麓公主翻出一張新的紙張,繼而輕咦了一聲。
教司嬤嬤連忙抬頭,卻看到雲麓公主原本皺著的眉頭已然舒展開了,她甚至從貴妃椅上坐直身軀,仔仔細細讀過紙上的詩句。
“連璧、臭蘭……”雲麓公主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來,忽然詢問道:“看這寧漁的姓氏,應當是中奉大臣家的女兒?”
教司嬤嬤連忙說道:“回公主的話,寧漁正是寧中直的女子。”
“這首詩寫的極好,頗得我心……娘娘也愛牡丹,想來也會喜歡。
這女兒不錯,讓她出掖庭宮,前去典儀局,當一個典儀宮女吧。”
此時正在吏習房絞儘腦汁背誦典籍的寧漁怎麼也沒想到,白玉京中那位神秘而又年輕的長安客,隨意寫給她的一首詩,竟然輕易便讓她擺脫了她深深厭惡的掖庭宮。
於是,這生長在陰暗之地的椒奴,終於得見陽光,不必紮根在這汙濁的穢土裡。
——
陳執安並不知上官婉兒一首詩,竟能引起宮中的貴人那般喜歡。
三月十九春分時節,蘇南府中的家家戶戶吃春菜、飲春酒、放風箏,祭祀去人。
陳執安院裡,徐溪月帶著新桐也為他送來了春菜春酒。
陳執安將最後一百枚燈盞金絲的種子拿給徐溪月,長久壓在徐溪月肩頭的重擔似乎更輕了許多。
就比如始終穿著一身白衣,始終素麵朝天的徐溪月,今日難得淡淡施了一層胭脂,美豔萬分。
此時陳執安卻低頭看著桌上那一個小小的盒子。
盒子居然被打開,盒中卻是一枚戒指。
“鬆槐軍藥約一事,如果沒有陳公子,對於徐家來說,雖然不能說是滅頂之災,可一個家道中落是難逃的。”
徐溪月坐在石椅上,新桐正為陳執安倒茶。
“這承露戒是我得自棲霞山,哪怕是在玄門寶物中也頗為珍貴,其中含有乾坤,足有五尺見方,在這類寶物中稱得上極為珍貴。
陳公子為我徐家脫開厄難,徐家又貪心多求了一百枚燈盞金絲的種子,所以這一枚承露戒,還請陳公子務必收下,就隻當是徐家的謝禮。”
“內蘊乾坤?”陳執安好奇的拿起那一枚戒指。
這戒指上並無繁雜的裝飾,樸素的戒指上刻著一滴露珠,除此之外看起來便稀鬆平常,乍看之下也稱不上名貴。
可陳執安知道,這等內蘊乾坤的玄門寶物有價無市,便是任憑你花上兩三千兩金子,隻怕也買不來。
更何況這承露戒指內裡的乾坤足有五尺見方,實在稱得上罕見與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