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春日就這麼悄然過去了,當春已去,河水清澈,水明鏡如鏡,水中圓荷長出了細小的葉子。
尤其是蘇南府的夏日比起偌大的中原更美一些,城外廣闊平坦的水田上一行白鷺掠空而起,田野邊繁茂的樹林中傳來黃鸝婉轉的啼叫聲。
陳執安就在這樣的美景中,站在城郊田邊,抬頭看著遠處的虎丘山。
虎丘山上那兩道細小的後天之氣已經消失不見了,似乎已然被人收入囊中。
陳執安腰佩陽燧,長衣隨風而動,行走在上山的小路上。
“也不知江太平究竟拿沒拿到後天之氣。”陳執安心中這般想著。
江太平修為必然不弱,之前他在東風街楚牧野的小院裡就坐在陳執安的身旁。
陳執安甚至無法感覺到他的呼吸。
氣息悠長,毛孔呼吸本來便是肉體如璞玉,時時蘊玄氣的體現之一。
除此之外,江太平乃是督察院地字的獬豸使,督察院強者眾多,奉命監察天下,其中刀兵差人又分為飛魚衛、獬豸使,又各分天地人三階。
再往上,則是督察院正兒八經的大人們。
由此可見,地字獬豸使在督察院的地位絕非一般,若是修為不強悍,必然拿不了象征地字獬豸使身份的歸覲長刀。
“隻是司侯圭更加不凡,乃是雛虎榜上的人物,哪怕江太平比他長上幾歲,又有督察院神秘莫測的手段、玄功,想要勝過司侯圭隻怕也並不容易。”
陳執安心裡揣測著那兩道細小的後天之氣的歸屬。
虎丘山下百萬畝大地,肥沃富饒,不僅養活了蘇南府,更養活了整個蘇吳州,甚至周遭幾個州府都時常采購這虎丘山下的糧食。
陳執安大早上走在雲氣中,一眼望去,便是曠闊的田野。
土壤的氣味撲鼻而至,令他心曠神怡。
於是陳執安就更加慶幸自己今日才來虎丘山。
“凡事不能心急,前幾日司侯圭、江太平也在山中尋找後天之氣,也許還有其他先天以下的強者。
我這真元境的小修士,如果急著分一杯羹,也許會被當成一碗菜,被人偷摸吃下去。”
他思緒及此,也就走得更慢了些。
“澈衣郎!陳執安!”
正在陳執安儘情享受虎丘山下美景時,忽然聽到幾聲高呼。
陳執安轉頭看去,卻見隔著幾畝地的地方,正有一位頭戴草帽,褲腳挽起,如同一個老農一樣的人,正遠遠朝陳執安擺手。
陳執安仔細一看,這老農一樣的人竟然是江太平。
此刻那江太平褪去了身上獬豸食飛魚的補服,腰間也不見歸覲長刀,手中卻還拿了幾節小蔥,正朝著陳執安咧嘴而笑。
“他這是在做什麼?”
陳執安百思不得其解,江太平卻已經朝他走來。
陳執安站在田邊上,神色如常,臉上還帶著笑。
“澈衣郎,你可是要去那虎丘山捕殺猛獸,印證所學?”
江太平一邊摘下頭上的草帽,一邊高聲說話。
陳執安不動聲色的點頭,回問道:“江獬豸,你是在這裡……插蔥?”
江太平走的奇快,不過十幾息時間就已經跨過好幾畝地,來到陳執安身前。
“我之前去虎丘山上受了傷,又見慣了蘇南府中的日子,便找了一戶農家,為他們播種夏蔥,讓他們管我幾頓飯吃。”
江太平笑著回答,可他說完,又劇烈的咳嗽了幾聲,似乎要把肺都咳出來。
“你受傷了?”陳執安問道:“你之前在楚大人院裡說是要去奪那後天之氣,可曾如願?”
江太平理順氣息,點頭笑道:“我奪來了一道後天之氣,代價便是中了那司侯圭一刀,如果沒有我身上那件獬豸補服,隻怕腸子都要被他砍出來了。”
“司侯圭不愧是雛虎榜上的人物,不過二十一歲的年紀,就已經修成璞玉境界,距離璞玉為神的圓滿境界隻有一步之遙,再加上世家傳承果然非同尋常。
我有年齡的優勢,境界不比他低,又不知經曆過多少場大戰,可偏偏勝不過他。”
陳執安剛要說話。
江太平卻忽然一笑,道:“不過他也未曾討得好處,他寶刀正在懸天京中熬煉鍛冶,不曾帶來,而我這歸覲長刀雖然是督察府製式長刀,但卻是先皇定形,又有督察院匠師打造,比起六千鍛的刀兵也不遑多讓。
我借著歸覲長刀的威能,也砍中他一刀,雖然未曾重傷,卻也讓他狼狽非常,他手中那把刀也被歸覲砍斷,我也算僥幸,得了一道後天之氣。”
“若是司侯圭真帶來了他那一把‘鬥極’刀來,我根本得不來這一道後天之氣。”
江太平似乎絲毫不避諱陳執安,說的倒是極為詳細。
“司侯圭手中的長刀鬥極,真有那般威力?”陳執安眼中泛著光彩,詢問。
“八千鍛的寶刀自然不凡,便是那些用刀的先天強者,並非人人都有八千鍛的寶刀……如今司侯圭又請名匠鍛冶,隻怕要直上九千鍛了。”
陳執安眼中光彩正盛,低頭思索,不知在想些什麼。
“今日倒是去虎丘山獵殺猛獸的好時節,陽光正盛,百獸複蘇,你倒是挑了個好時候。”江太平眯著眼睛看向虎丘山,神色十分愜意:“隻可惜我現在運不得真元,否則倒是可以陪你一同前去。”
陳執安上下看了他一眼,越發覺得這個督察院獬豸使,實在是個有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