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個茶杯的主人是汀國國君趙昆。但他並不是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生氣摔的杯子。而是在知道消息後的第二天,在朝堂之上丟的。當是他還說了這樣的一番話,“趙天昭這逆子,朕原本是叫他去找趙三番和解,卻不想他擅自改變計劃去找了王大毛。這也就罷了,他竟然還把自己當了人質,換了幾萬兵馬,我大汀朝什麼時候到了要靠皇家子嗣出賣性命換取軍需的地步了。真是荒謬,真是滑天下之稽,這傳出去要被多少天下人恥笑。楚長風和吳拱這兩個城守,也是老糊塗,這樣的事情也不阻攔。國家尊嚴何在!皇家顏麵何在!”那天的早朝在趙昆說完這一通話之後就草草散場了。
極少數聰明的人知道,趙昆這一通發作其實並不是給大臣們看得,而是給皇後看得。這樣的聰明人不多,但二皇子趙天賜絕對算是一個。虞西環在得知趙昆在朝堂之上大發雷霆之後便興高采烈的跑到趙天賜處,眉飛色舞地說,“賜兒,你聽說了嘛,早上陛下把趙天昭狠狠地罵了一通。哎,真是個苦命的孩子,接一個費力不討好的差事,把自己搭進去了也沒落個好。”
“趙天昭在王大毛處,其實並無性命之憂。王大毛帶走趙天昭無非就是想找棵搖錢樹。而父皇發火其實是想堵住皇後的嘴。若是父皇不發火,反而表讚趙天昭,那皇後勢必會順著杆子望上爬——討要賞賜。”趙天賜語氣平緩地說。
“有道理。賜兒真是聰慧。”虞西環是打心底裡佩服趙天賜的智慧,有時候,她都會忍不住默默感謝上天,賜了一個這麼優秀的兒子給她。“賜兒,為娘煮了點人參鹿茸湯,大補的,你等下趁熱喝點。”
“謝謝母上。”趙天賜的反應相當冷淡。
“今天太陽不錯,你有時間應該多去外麵曬曬太陽,老是坐在這黑漆漆的房間裡麵對身體沒好處。”
“我知道了,母上大人如果沒有其他事就請回吧。”
“好好好,是娘多嘴了。那你好好休息吧。娘明天再來看你。”
趙天賜閉上了眼睛沒有說話。對於趙天賜的這種冷漠態度,虞西環已經習以為常了,倒也沒有太在意。隻是默默地從自己帶來的保濕壺裡盛了一碗湯放在了桌上,然後輕手輕腳地走出了趙天賜這暗無天日般的房間。
此時定北城內的遲府內院,幾個老成的武者圍坐在一張古樸厚重的茶桌前,而給他們泡茶的正是當今皇後遲喜。遲喜把第一杯茶遞給了坐在中間的一位白發老者。此位老者麵相威嚴,神采奕奕,看得出來他年紀已經很大了,但仍然精氣十足。他是遲家的老祖宗,名叫遲莫來。
待遲喜把茶水一一都放到這些武者前麵後,她忽然就失態地哭出了聲,“我昭兒真是好命苦啊。”作勢便開始抬袖子擦眼淚。
“你可是貴為皇後,這樣哭哭啼啼算什麼樣子。”坐在側邊的一個老者訓斥道。此人是遲喜的爹,名叫遲歡生。
“女兒是擔心兒子,你難道就不擔心自己孫子嗎”遲喜還嘴說。
“誰說我不擔心。”遲歡生馬上接話,“天昭在王大毛那邊不會有事的,王大毛保管比誰都上心天昭的安危。”
“遲國丈說得沒錯,現在天昭賢侄會很安全的。王大毛就指著利用大皇子殿下向朝廷要錢要糧呢。”此時說話是枯麵瘦骨的淩丹甲。淩丹甲是淩風閣的閣主,他下麵依次還有淩丹乙,淩丹丙和淩丹丁三兄弟。
“淩叔叔說得道理喜兒自然明白。但一想到天昭遠在千裡之外,身邊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有,這一路風餐露宿的不知道要吃了多少苦。我一想到這,就覺得我這個做娘的很不稱職。”遲喜邊說邊哭。“再說了,王大毛雖然會保護天昭,但總歸他是個外人啊。真正到關鍵的時候,自然是自己人才最靠得住。”
“皇後娘娘言之理。而且現在汀國局勢全係於殿下一人之上,有些勢力可能會傾儘全力做雷霆一擊。尤其是徐階,還有徐階背後的宗派勢力。”淩丹甲說。
遲莫來聽完點頭不語。遲歡生緩緩舉起茶杯,細細品了一口也沒有說話。遲喜聽了更著急,但也不敢再說什麼,隻是用手裡的扇子拚命地扇煮茶的爐火。房間內,頓時安靜了下來,隻有茶水沸騰冒氣的聲音。
“歡生,火太猛了,白茶餘味都要被煮散了。”遲莫來沒來由的說了一句。
“哦哦。”遲歡生應完之後,趕緊給遲喜打眼色,示意她火不要太大太急。於是遲喜手裡的扇子慢了下來,茶水也就不再沸騰了。
“聽說最近淩風閣來了幾個新人很不錯”遲莫來又是沒頭沒尾的一句話。
“回遲老。四弟那邊從域外帶回一個徒弟,名叫龍再非,確實天資不凡。自上次望北城院試受傷回來之後,更是突飛猛進,是一個可造之才。”淩丹甲恭敬回答道。
“他是不是還有個叫林圓圓的女徒弟”遲莫來又問。
“是的。這林圓圓也還不錯,但她總是喜歡耍些小聰明,愛走捷徑。如果她能改掉這一毛病,把精力都用在認真修煉上,想必日後也定有一番不錯的修為。”淩丹甲說。
“你這四弟看著天天遊手好閒的,收弟子這正經事倒是一點也沒落下。”遲莫來笑了一下說道。
“他性格就是閒不住,總是喜歡跑來跑去。”淩丹甲也陪笑著說。
遲莫來並沒有就這個話題接著說下去,而是緩緩喝了一口茶,讓茶水在唇齒間流轉一番後才咽了下去。他閉著眼睛停頓了好一會兒,似乎在品嘗白茶的餘味。末了,他又突然開口說,“歡生。”
“祖佬,我在。”
“前幾日,北水宗的一個長老去了趙昆那邊。想必北水宗並還沒有完全打算放棄朝廷。所以現在如果我們用火太急,反而會壞了事情。”
“祖佬教誨,歡生謹記。”
“昭兒那邊,叫些人過去看著點吧。最好是生麵孔的新人在前,老人們在後。畢竟去了彆人地盤,凡事收著點彆太張揚。”
“歡生記下了。”
“那就這樣吧,時候不早了,我要去練坐了。”遲莫來說完就站起身,向一麵牆壁走去。
“恭送祖佬。”遲喜,遲歡生,淩丹甲連忙起身相送,直到遲莫來的身影消失在牆後麵的密室他們才如釋重負地又重新坐了下來。